二娃头几回下槽子,都是走马观花,这次他要好好用心去看看,以便更好的了解基本结构和情况。

    从木梯一步步下去,越往下,嗤嗤唰唰从四周沙石流出的水声就越清晰,到底,只有水泵抽水的声音几乎就听不见地面上任何的声响。

    有两个洞口,彼此挨着,但延伸向不同的方向。弯弯曲曲不知已往进钻了多少米,类似于地铁似的所谓的‘厢’。粗壮的木柱和木板镶的很结实,就这,足可以证明秃头张一伙人的聪明才智。

    ‘厢’延伸到那里,照明线就要跟到那里,电灯就要亮到那里。由于空间不大,前后左右都是沙石,也起到反光的作用,所以灯泡显的特别亮,几乎细小的针都能看的很清楚。

    二娃勾着腰几乎是匍匐着到了尽头,几个工人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二娃愣了一下,立马拿起自己手里的家伙开始干活。有个大石头横在面前,工人从石头的四周掏沙,因为只有把四周的沙多掏些,石头才会悬空。二娃示意工人继续干活,自己俯下身在水冲石板上用手随意拨弄。

    不经意之间,他发现个奇怪的现象,用手指在板的沙面上划一条槽时,便能清晰地看见成片的金子附在石板上,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神奇的事情。就在这一刻,他感觉有一股不知什么力量从脚到头往上在翻腾,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感觉侵入五脏六腑,他用尽全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晃了晃头,以便告诉自己这是现实。他看了看工人们没人注意自己,便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掏出烟一人散了一支,因为都是认识的人,看他散烟,就更不拘束了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

    在这里,只要不属于技工之类的,大家统称‘蚂蚁子’,这也是秃头张带来的新名词。‘蚂蚁子’就是这里最底层的劳动者,苦力就是他们的,挣钱最少,没有多少自由。他们都知道,二娃是个不错的老板,从来不说他们,人家说话也客气。从别人原先那里听得风言风语和对二娃的议非也不少,但接触下来觉得人还是不错。

    到了地面,二娃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眼前总是在槽子下的那一幕。他想,什么是机会?这应该就是机会,肯定是机会!手一拨就能看见那么多黄金……不敢想……

    整整两个晚上二娃基本在床上躺不了了,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没有头绪。有些问题想到一半,就不敢想了,感觉自己想的问题有些不应该,甚至折磨的自己有些不舒服。有些心里正反两面打斗的很厉害,自己感觉头在发胀,有些疼,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

    夜里三点左右,似乎是在梦中惊醒一般,二娃鬼使神差地穿好雨衣全副武装后进入了槽子。这时这里除了水泵的呜呜抽水声,静的有些可怕。进入出沙‘厢’时有两个往出运沙的‘蚂蚁子’背上背着金沙,如柱的水流顺着垫在背上的塑料盖布啪啪啪掉到地上,他们看到老板此时下来是乎有些意外,张着想说话的嘴、由于看到二娃径直往前走而又闭上了。当二娃到了‘厢’的尽头石,看见了奇怪的一幕,所有人都蹲在地上,脸几乎贴在板上,双手在水走过的地方找着什么,有两个用拇指和十指轻轻地捻着什么在往兜里放,二娃忽然意识到,他们是在找黄金。

    当二娃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猛的站了起来,场面有些尴尬。

    都一个大队,有的是二娃本村的,能说什么呢?但此时的二娃必须严肃,他板着脸:这个不行啊,让秃子知道不好说。

    就是就是,其中一个应着。

    干活吧,可别这样了。二娃转身就离开。他转到另一个厢,好像他们已知道他的到来,所有人都在卖力的干活,根本就没有其它事情的发生。

    从对挖金一窍不通到现在对整个流程的掌握,二娃确实是从无到有的从心底发生了好多根本性的变化和触动。从不了解到了解,从知其一到知其二,这是一个渐进的潜移默化的过程。

    有的人从陌生到熟悉要很长时间,有的人却不需要太多时间,并且比前者懂的还多,了解的更透更明。二娃就是这种人,悟性很高,且凡事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在他没兴趣或不在意的事情上面,他也许就像傻子,没人包括他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少潜力,有多少还未被自己所发觉到的优点和闪光点。当某些事能触碰到心灵的底层,能激发他那已压抑或埋藏许久的潜能,便会像火一样烧遍全身,激发起他最大激情和欲望。

    二娃再也无法平静,在他身上没有了以往的懒惰和随性,他觉得每天都充满了力量,欲望在心里不停的膨胀和燃烧,他甚至每天都不能正常入睡和安静的呆在一个地方,他必须不停的走不住的转,以便心里燃烧的那团火能减轻些。

    这天晚上,他叫上三毛,张海清,四娃等几个在街上刘家馆子整了一桌,都喝的二麻二麻的时候,二娃说话就有些不太清了。

    秃,秃子,肯定有问题。几个人立马把眼光转向了他,死死地瞟在他脸上。

    那么好的金,昨天才说五百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二娃一手端着酒杯,一边摇着头。

    来兄弟们,干了,以后就好好跟着我,我绝不会亏了任何人。

    三毛几个几乎是异口同声:那是绝对。几个几乎都喝的云里雾里像踩着高跷回到了帐篷。

    第二天就是请各单位领导的时间,二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派出所就两个人,也不知是那里抽调过来临时组建的,所长张庆生,高挑个头,不到三十,两耳上边却白发丛生。人很精干,不爱笑,但说起话来指手画脚的,好像有讲不完的道理。

    乡上来了四个人,书记张昊,中等身材,白白胖胖,额头很高,耳朵也很大,这种肤色要黑些再配上这副脸型,可能要严肃许多。乡长高鹏却膀大腰圆,和秘书张溪花站一起,那种对比让人心里很不踏实。张秘书小巧玲珑,虽然穿的鞋跟很高,如果你看的角度不对,就会觉得她那披肩长发几乎盖住了大半个身子,没了线条,也没有明晰的身形。小脸长的很清秀,除了鼻子左边有颗小黑志之外,五官找不出任何毛病。说话发出的第一声却让人很难接受,声音尖的苍白。

    和二娃不一样,他二姐二十八却显的有些老气,是乎成熟度以超过她这个年龄。她男人比她大八岁,招的是上门女婿,而且是四川人,这在当时当地是很少见的,也不知二娃他爸当初是怎么想的,不过说来他家和四川人还真是有缘,大姐找的对象也是。他二姐别看稍稍胖了些,语速可不慢,说起话来,你就看见上嘴皮和下嘴皮在不停的碰撞,你要走神,她说的什么你根本就无法把整个意思弄明白。

    他和所长是初中同学,不经常见面,但同学情肯定是还在的。

    大家客气一番便各找各的位置坐了下来,二娃专门挑了个书记和乡长紧挨着的位置坐,支书就只能靠着他坐了。

    在这前一天,那10万块钱和金首饰已给各位领导分发到位了,要不今天头头们怕不一定能到场了。

    烟,是中华烟,酒是五粮液。这在当地绝无仅有,这个在场的谁心里都清楚。二娃端起酒杯,底气实足地说:

    谢谢各位领导能给我二娃面子,我十分感谢。我二娃嘴皮子不好用,但,一切,都,都在这酒里吧,我先干一杯。

    二姐说:慢点喝你。

    什么?慢点,行,二娃,你小子出息了。乡长开腔了:我去你们村检查工作时你小子还在流鼻子呢。

    这句说完惹的在坐的哄堂大笑,二娃没有不好意思,端起杯:就凭这,乡长,我得和你喝一个。

    坐下,坐下,这样喝就好,不过你得先敬我们书记一个,乡长说。

    就是就是,必须先敬书记一个。二娃拐弯很快,同时把酒杯偏向书记:来,张书记,怠慢了,不好意思,这杯酒我自罚,说完就要往嘴里送杯子。

    张书记今天心情很好:这那行,别,先别喝。这酒是你敬高乡长的,你和乡长先喝了,喝了,……

    等头一个菜上来,二娃姐站起来,自己咚咚到了半杯白酒,端起酒杯:来,我敬领导和在坐的各位一杯,感谢大家对我们二娃的支持和帮助。二娃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家以后有事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理解和帮助。张书记,张书记,就从你这里开始,我喝一半。对于二姐的酒量,二娃不担心,你是出了名的好酒量

    二姐毛培花,快人快语,说话做事都很直爽。就这点,如果说书记乡长对二娃还有些生疏的话,可对她二姐那就了解的多了,书记曾经和她打过两次交道,一次是和同村人打架,最后闹到了乡上,那时还没有组建派出所。还有一次是为村长处事不公,她到乡上告状,两次都是最终她取的了胜利。据张所长说,上学时他就谁都不服,还经常和老师理论,同学都叫她‘快嘴花’。

    那次支书找到她,说有意让她当村长,她一听,笑笑:谁当那破玩意,撂下这句就走了。

    来,张所长,我俩就不多说了,我干了你随意,不对,是我随意你干了。说完她自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惹的大家都笑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不经常喝酒的缘故,此时的毛连花双脸微微泛红,拨弄额前头发时明显能看出站立不是特别的稳。

    接下来就是什么矿产局、保护站什么的张培花都挨个走了一圈。

    马彪哥,来,我敬你一杯。以后还望你多多照顾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弟弟。

    马彪应声站起,现在早已没了往日的跋扈之势。

    ……

    最后结束,皆大欢喜,几乎没那个人不是从门里蹿出到门外的。出门时二娃扶着书记,书记手搭着二娃的肩膀,语无伦次的说:二,二娃,你小子历,厉害,以后可能就是我,我们乡最有,有钱的了。

    那还不得靠领导照顾啊,啊,以后少不了麻烦领导。

    没,没事,放,放胆去干,啊干。

    这时的二娃,再一次深切的体会和感受到:钱,是个好东西。权再高,钱都永远在他们头顶,他们也得仰视。这也仅仅只是打通的第一个关节,接下来还有县里这个局那个局,二娃知道路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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