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徐楚月留下的那幅画吗?”她提醒我。
    我不满地看她一眼——我当然记得,这脑袋就像录像机似的,只要瞅一眼就纤毫不忘。
    “徐楚月画的那个地方,你觉得跟这里有相似之处吗?”
    我闭上眼睛,回忆着徐楚月的遗作——
    那是一个微微俯视的视角,明月悬在夜空之中,下面则是一片市井阡陌,背锅侠就在一条空荡荡的巷子里,他背着一口大锅,正在佝偻着腰步行着。
    沈喻在一边问:“你想想那画面里,有一点儿生活的气息吗?”
    “没有,好像都没有人烟。不过,我记得有几个亮着灯的小招牌。”
    “而且角度也不对——如果徐楚月是从红莲走到后街,那么应该是面对房子后面,而不是侧面。再说了,你们这种平坦的地方,有什么地方有俯视的角度吗?”
    “所以那个地方,并不是这里。”
    “没错,还记得徐楚月留给你的那封信吗?那里说是在酒吧街后巷遇到背锅侠,但酒吧街的后巷,不一定就是红莲酒吧的后巷啊,这条街沿河而建,还蛮长的呢。”
    我长舒一口气,这样说来,背锅侠出没的地方就跟红莲酒吧没关系了,如果跟红莲没关系,那自然也没闻廷绪什么事儿了。
    沈喻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冷笑一声问:“是为你的好基友松了一口气吧?”
    “什、什么基友……”
    她白我一眼,直接往回走去,又来到麻将桌前。
    “哟,锅找到了?你俩谁来背?”话痨大叔又开始揶揄,看他那嘴贱的模样,我恨不能上去给他俩耳光。
    “跟您打听个地方。”沈喻笑眯眯的,她开始问起路来,有没有一个地方在酒吧街后边,在那里有一大片老宅子没人住,只有几家小店。
    话痨大叔抓着脑袋,看样子从他这里还会一无所获。
    不过旁边的花裤衩大哥哼了一声:“还说自己大事小情都知道呢,桥对面不也有几家酒吧吗?那边儿还没开发出来,我还记得有片老宅子被什么组织买了下来,说是要保护古建筑。”
    “哎呀!怎么把对岸忘了!”话痨悔恨至极,他啪啪拍着大腿,我都替他感到肉疼。
    话痨顿时打开话匣子。听他那意思,原来槐川河在这一小段是个“8”字弯。所以沿着酒吧街往西,拐过第一个河湾,就有一座石拱桥。过了石拱桥,对岸就又变成了“环抱有情”,所以那里早年前也建了一片宅子。但因为规模较小,加上离着城区略远,因此一直没有开发。
    “那片宅子都是名人故居,听说是省文物所买下来的。现在成了文保单位,所以除了几家小酒吧,两家烤串店和一个小超市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对岸生意也不好,”花裤衩补充说,“连东西都卖得便宜。”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徐楚月会舍近求远去对岸吃饭——因为便宜。钱这东西,对徐楚月来说是很重要的。
    不光对她,对我们普通人来说,钱终归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但徐楚月最终为了钱步入歧途,最后抱着一提包钱死在了路上。
    我和沈喻步上石拱桥,刚走到对面桥头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
    “你看!”她指着下面的风物说。
    我愣住了,因为桥头比旁边的宅子高出许多,所以从这里望去,正是徐楚月当时的俯视视角。
    而且下面的街道走向,也跟她画面上的布局一模一样。
    她画下的,正是从桥头望着背锅侠的景象吧?或者是她在巷子里遇到了背锅侠,而为了画面美感,所以选了一个俯视的角度?
    我凭着记忆,带沈喻找到了徐楚月画中背锅侠出现的位置。
    那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小街,街两侧全是大门紧锁的旧房子,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一座大宅前面镶着石头,石头上刻着“文化保护群落——临槐川河名人故居群”两行字。沈喻看了看,回头问我:“这算文物保护单位吗?”
    “应该不算,不知道这个文化保护群落什么来头。”
    这边的确有三四家酒吧,大概因为生意不好,无一例外地都关了门,只有一家小超市还在营业。我俩走进去,买了两瓶矿泉水。
    沈喻大概有些不相信话痨大叔的话,她再次跟老板确认,这片旧宅子难道真是省文物所买下来的吗?
    “对。”老板语气里满带抱怨地说,“每年都有专门的人来修缮,也不懂干嘛封起来保护,要像对岸那样商业开发,我们早就发财了。”
    我们告别了老板。这错综连绵的大片宅院简直就像荒弃的村子,给人某种寂寥而又神秘的感觉。
    别说锅了,人影都不见一个。
    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所大宅,宅子同样大门紧闭,但墙上却绘着一个小小涂鸦,涂鸦不大,但足够扎眼。
    因为那个涂鸦画的是一个怪物,一个鱼面人头人身的怪物。
    我顷刻之间就想到了隗家丢失的小鑫,那个男孩就长着一张鱼脸。
    据地狱来客说,小鑫已经被无脸男找去,他是不是就藏着这个宅子里呢?
    “言桩,你过来!”沈喻正在宅院的另一头搜索,此时她也在叫我。
    我快步绕过去,只见她指着门口两个石墩说:“你看,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墩,而是两只被斩断头的石狮,若低头看那个茬口,应该还是比较新的痕迹。
    国内的狮子,其实就是具象化后的神兽狻猊,狻猊也是符拔的一种,是护宅的神物,又有哪个人会无缘无故斩断它们的头颅呢?
    要斩首,必定就是不喜欢它们。不喜欢神物的人,那必定就是邪物。
    我抬头看看这宅子,宅子的围墙很高,而且涂料很新,显然是最近才修葺过——这座深宅大院,难道就是无脸男和背锅侠的老巢?
    沈喻注视着我,此时一切已在不言中。
    那墙足有两米多高,我想了想蹲下来,示意沈喻站在我肩膀上。
    “你先爬上墙,看看墙里的情况。”
    沈喻点点头,她先轻轻踩上一只脚。
    “不疼吧?”
    “你怎么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我说。
    我把她扛起来。沈喻一直健身,所以身材瘦削,除了——胸部有点儿分量……
    她双手扒着围墙,然后一用力撑了上去。我只觉得肩上一松,再抬头她已经攀上高墙,坐在了墙头上。
    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里面有什么?”我有点担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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