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的皇宫里面出了投毒的事件,宦官宫女抓了不少,短时间也没查出个结果来,朱标不敢拿自家兄弟的小命开玩笑。

    祭拜完皇陵之后,朱标就立刻带着弟弟们回了应天,临走前给马度留下了几个礼部的官员、杂役和一堆的和尚,便宜老爹好歹是个王,不能任马度哭两嗓子就随便给埋了。

    只是他们这些人的开销朝廷表示不负责,这一路之上人吃马嚼,看看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想必饭量不小,这一路上花销不会少了,马度也算是应该对得起便宜老爹了。

    从中都到宿州还有三百里路,又有规定的时间马度也不好太耽搁,当天就带着大队人马出发走了。若是在春秋季节,这应该是说走就走的完美旅行,可是这大热天的绝对遭罪。

    骄阳炙烤着大地,耳边是刺耳的蝉鸣,车马行在官道上激起一股股的烟尘,侯府的仪仗自然是在最前面。这样的天气马度早就弃马乘车,在车厢里面跟沐英、沐春斗地主。

    沐英没玩过,几局下来脸上就贴了满满的纸条,不过沐春却跟着倒霉,沐英输一次就踹儿子一脚,“咱爷俩不是一伙的吗?怎得又和你马叔一起打我!”

    沐春苦着脸道:“爹爹上一局咱俩才是一伙的,这局你是地主!”

    “有你俩这样的佃户,地主早晚被气死!”沐英一扯脸上的纸条,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一本书扔给沐春,“在书院里好好读书,别光顾着玩,不然就把你带回云南跟老子一起屯田种地。”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这个他还真在行,打理书院的试验田他可是一把好手,虽说只有两三亩地,可种的那是能日后亩产八百斤的杂交水稻。”

    “可别糊弄我,上好的水田里头能产五百斤就算不错了,若真有的话就给俺带些种子回去。”

    “你耳朵不好使吗,难道没听见我说是日后。”

    一阵凉风从窗子里面吹进来,将车厢里面的纸牌吹得一阵凌乱,沐英笑道:“哈哈……起风了,八成要变天!”

    马度从窗户口探出头来,果然就见南方有一片乌云缓缓而来,立刻吩咐道:“停车吧,赶紧的扎营,时候也不早了。”

    当下整个车队就停了下来,在路边上寻了一块空地准备扎营,马度吩咐老刘道:“带几个人去给那些官吏和尚帮帮忙,他们要是淋病了到了宿州就没有人干活了,别忘了还有骡马。”

    “俺省的,侯爷放心,就算俺们自己淋了也不会让牲口淋雨的。”

    雨水说下就下,刚刚搭好帐篷,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霎时间就在天地间形成一道水幕,激得路面上尘土飞扬,水花四溅,泥水横流,好像老天被捅了个窟窿,天河的水全都落了下来。

    可这磅礴大雨来的开快去的也快,刚才分明天昏地暗一副似乎要山崩地裂的模样,可转眼就云消雨散,只剩半个的昏黄太阳挂在天边,映得草叶子上的水珠一片金黄,气温一下子也降了许多。

    家仆杂役已经架起了火盆、铁锅亏得带着木炭,不然今天晚上怕是连口热饭都没得吃了,宋霜带着丫鬟仆妇从帐篷里走出来,“夫君那边有一条小河,不和我一起去洗澡吗?”

    “你就不能在帐子里头洗,要是让人看了去,我岂不是要吃亏。”

    宋霜啐了一口,“这荒郊野外哪儿有人!”

    “娘,前头就有人!”小骉往前一指,只见前面的官道上远远的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过来,朝着马度这边大喊一声救命,一个踉跄就栽倒在官道上。

    宋霜道:“听声音是个女子,五六你去瞧瞧!”

    “是,夫人!”当下张五六就带了家中护卫前去查看,很快就抬了一个人回来,“侯爷夫人,这是个受伤的女子”

    宋霜一旁揶揄道:“看出来了,没瞧见你家侯爷眼珠子都快瞪出了!”

    那确实是个女子,浑身被雨水淋了个通透,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曲线玲珑,纤腰丰臀的好不惹火,只是她满脸污泥实在看不出个美丑来,宋霜是在无理取闹,

    马度多看了两眼是因为她的背上伤口,这只是一个外科大夫特有的习惯,马度伸手在她人中上掐了掐,这女子便悠悠的转醒,四下打量一眼就抓住宋霜手哭求道:“夫人快救救奴家的男人和孩子!”

    “好好好!”宋霜没口子的答应道:“你说怎么回事!”

    “奴家一家三口在前面的林子里遇到了两个劫匪……呜呜呜……夫人快救救他们!”

    不等宋霜说话,沐英已经吩咐亲兵快马赶去,宋霜让人取了清水给那女子擦洗脸上污泥,还真别说当是个模样标致的女子,也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一二岁,正是一个女子最貌美的时候,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尤怜。

    宋霜瞥了马度一眼,“夫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她治伤。”

    “你找旁人,免得回头你又说些酸不溜丢的话。”

    “这里只夫君一个大夫,到哪里去找旁人,我在一旁看着你还能使什么坏,赶紧的准备吧。”宋霜拉起那女子往帐篷里面走。

    马度洗干净了手就跟了过去,“准备好了吗?”

    那妇人正在脱衣裳,见马度进来连忙像是一只受惊了小动物的躲在宋霜的身后,宋霜安抚道:“别紧张,这是我夫君他是来给你治伤的。”

    “男女授受不亲……嗯,奴家没事的!”

    宋霜道:“那么大的口子哪能没事,这大热天要的是化了脓,岂不是要了命,有我在旁边看着,他哪敢有不轨的心思。”

    “这位大嫂,我用麻布把你周身盖起来,只在伤口处剪个口子,除了伤口其他的一概看不见。你若是还不愿意那就别无他法,只能到前头的镇上找个稳婆给你治伤,只怕这么伤势她们治不了。”

    明明是好心助人,可要是这妇人赖马度坏了她的清白寻死觅活的那才是麻烦,所以马度也不强求。他正要走,那女子轻声的道:“那就劳烦大老爷了,小妇人感激不尽。”

    宋霜当下令人在帐篷里面铺了个可折叠的矮榻,让个换了干净小衣的女子趴下,又把剪了窟窿的麻布盖在她的身上,这才把马度请过来。

    暗红色的伤口狰狞,可是伤口的周围的肌肤却雪白滑腻,调整一下视角,还能看见半个饱满圆润的乳丘。

    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疼,宋霜呲牙咧嘴在马度耳边恶狠狠的道:“再胡乱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了!”

    “能怨我,她就三寸长的伤口,谁让剪这么大窟窿,好,我不看就是,别耽搁我干活!”

    这女子伤的不重,只是被刀子划破了皮肉,马度给她清理好伤口然后缝合,没费大多一会儿工夫,只是这女子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嗯嗯啊啊的叫的人好不销魂。

    马度丢下一卷纱布,“夫人给她包扎吧。”他出了帐子刚刚洗了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张五六带着人已经混来了。

    两具尸体从马背上抬了下来,一个是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另外一个是个小童,都是被刺中要害一刀毙命,满身的污血污泥,看着好不凄惨。

    张五六一拱手道:“小的无能,没找见劫匪,去的时候只有这两个死人。”

    沐英怒喝道:“这劫匪真是嚣张,光天化日也敢劫财杀人,此地的父母官无能,等我回了应天定参他一本。”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哭嚎,只见那年轻妇人冲了出来,扑在两句尸体上悲声痛哭,撕心裂肺,锥心泣血,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奴家婆家姓柳,太平府当涂县人,在家乡做些小买卖为生,家中大伯在河南分了好些田地,膝下没有子嗣,我一家这次就是去投奔他的。今日赶路天热便在前面的林子里面歇脚,后来又下了大雨,就在树下躲雨,不知道从哪儿窜了两个强人出来,就……呜呜……求夫人为小妇人做主呀!”

    宋霜擦擦通红的眼睛道:“我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人,定不叫你的丈夫孩儿平白冤死!”又扭过头来看马度、沐英,“你俩都是做大官的,该不会连两个强人都抓不住吧。”

    “这里应该到了宿州的地界了,到时候少不得要跟当地的官员接触,我请他们全力缉捕就是。”

    他又看看那妇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该打起精神来,好好安排你丈夫孩子后事。你放心既然我们碰上了就不会不管,明日到了前面的镇上,给你的丈夫孩子再置办寿衣棺木,再赠你一笔烧卖银子,送你回太平或者去河南。”

    柳氏转头跪向马度泣道:“大老爷明鉴,奴家一家已经变卖了太平的家业,如今是房无一间地无半垄又到哪里去埋人,河南大伯原本是想让奴家的孩儿过继给他,如今孩子没了,男人也没了又怎么会收留奴家。”

    “这可不好说。”张五六在一旁轻声的嘀咕了一句,就被宋霜一脚踹了出去。

    宋霜让虎妞将她扶起来,“柳氏,你若愿意可来我家做个仆妇,总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将来过个三五年再给你寻个婆家。”

    柳氏跪倒宋霜的眼前,“奴家全凭夫人做主!”

    帐外篝火明亮,老刘见马度和沐英从帐子里面出来便招呼道:“侯爷,小人在河边上打了一只水鸟,已经烤熟了。”

    “这鸟儿不小,比公鸡还大,今天不痛快,正好拿来当下酒菜!”

    “沐侯爷这样的惨事前些年多了去了,您也是见过生死的人,咋还往心里去呢。”老刘说着给沐英撕了个鸟腿,这鸟腿近乎一尺长,抓在手里吃着倒是方便。

    “从前年月为了一口吃的,好人都得变坏人,可眼下天下太平朝廷分田分地,竟然还要打家劫舍,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马度骂道:“坏种就是坏种,岂会因为世道变好了就回变成好人。我不要鸟腿,把那鸟脖子给我,够长!”结果沐英递过来的黄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咬了一口那跟山药差不多长的鸟脖子,“老刘下次烧烤,记得抹点辣椒面才吃得过瘾。”

    “是谁!”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在路边放哨的张五六咋呼一声,隐约的能听见两个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侯爷俺去瞧瞧!”老刘抄起一个火把,快步往路边上走,“五六,是什么人!”

    接着就听见黑暗中有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赶路的出家人!”

    老刘接着道:“既然是赶路的,那就赶紧的走吧。”

    “夜间赶路贫僧二人腹中饥渴难耐,还请施主施舍一些斋饭充饥!”

    “那你们在这里好声等着,不要过来……”

    不等老刘把话说完,沐英已经从站了起来,喊道:“既然是赶路的出家人就让人家过来喝口热汤。”

    对于出家人沐英一直是充满好感的,谁叫他干爹就是个和尚呢,只听得黑暗中两声大笑,“还是主人家痛快!哈哈……”

    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只见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明亮的篝火将他们模样映得清楚,走在前面的那和尚身形胖大魁梧,颌下一丛雪白的胡须,项间带着一条粗大的挂珠,就是鲁智深花和尚所带的那一种。

    他身穿黑色僧衣,披着一件满是污泥的肮脏袈裟,每走一步赤裸的大脚就在地上踩出一个硕大的脚印。看他模样年龄已经不小,却瞧不出长者和出家人该有的慈悲祥和,行走之间却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另外一和尚比他稍微年轻一些,可看着至少也要有六十岁了,黑脸之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嘴边是钢针一样花白胡须,神情木讷冷漠,肩宽臂粗,手里握着一根齐眉棍,同样的打着赤脚。

    这样的两个和尚就活该饿死,任谁见了都要远远的躲开,才不会施舍给他们吃的,难怪老刘不让他俩过来。

    待看清楚对方的模样,沐英的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扭过头轻声的对马度道:“练家子,绝对的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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