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悉的人没了气息被装进棺木埋入黄土,一个又一个,远比死亡来得更可怕,马度极不愿意听见这样的消息,可又不得不面对。m.

    噗噗噗……张五六驾着一辆敞篷小车到了马度的跟前,“公爷上车吧!”

    虽然是敞篷的可并非是什么豪车,在后世顶多算是手扶拖拉机的档次,还没少出故障,刚刚做出来的时候老朱还亲自过来试乘,马度载着老朱一头扎进了秦淮河里,幸亏没有车篷,不然老朱早就嗝屁了。

    沿着宽敞平整的水泥路出了密林直接进了庄子,张五六大脚一踩,车在的袁九黎的门前稳稳的停下。

    袁九黎的门前围了不少庄子里的人,见马度过来纷纷问好,老崔道:“公爷医术通神,可得救救袁先生,他要是有个好歹以后就没有人给咱们庄子里写春联了。”

    “放心,能救本公自然会救!”马度嘴上应承着,不过在半年前他就清楚袁九黎没多少时日了,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尚未进门,马度就笑着喊道:“远山先生,我来看你了!”远山是袁九黎给自己取的号,谁若是能这么喊他一声,便能高兴半天。

    进到里间时,小鳖两口子正将袁九黎从床上扶起来,袁九黎笑呵呵的吩咐自家女儿赶紧的给马度搬凳子。

    马度一掀长袍在床头坐下,“远山先生近日红光满面气色不错呢。”

    “呵呵……老朽今日确实觉得好多了。”袁九黎捋捋胡子,对女儿女婿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公爷单独说。”

    见两人出去,袁九黎在就在席子下面开始翻找,马度这才调侃道:“先生如此神秘,莫非是有什么好宝贝要与我品鉴。”

    袁九黎拿出一本书来,“哪里是什么宝贝,一本拙作还请公爷指点,若是看得上眼还请公爷笑纳。”

    马度伸手去接,可是待看到封面上的书名,便离了凳子双手接过,“先生这礼可是重了。”

    “呵呵……以公爷的声名功业,想要给您著书立传的怕是如过江之卿,日后史家也要大书特书,本轮不到袁某这样的无名小辈来做。

    不过袁某有一个他们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比他们离得近看的清,便厚颜作了这本书,笔力肤浅还请公爷指正。”

    “先生过谦了,且容我拜读大作。”马度翻开仔细的看了几页便合了起来。袁九黎紧张问道:“是袁某哪里写得不好?”

    “先生对我赞誉太盛,再读下去我就要脸红了,哈哈……”

    “呵呵……公爷神人,有改天换地之能造福无数黎民,袁某这样百无一用的酸儒也跟着受益,没有公爷袁某最多就是在乡间私塾教教孩童三字经老儒。

    不过公爷知道袁某为人,绝不会因为私情而对公爷有任何的吹捧,这书上更没有半点浮夸的每个字都禁得住考验。”

    “远山先生正值不阿人尽皆知,这书本公收下了,扬名后世可就全靠它了。”

    “多谢公爷给老朽脸面,这下子可以安心的去了。”袁九黎靠道床头,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

    “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一件礼物赠与先生,只是那东西不好携带,还劳先生起身跟我走一趟。”

    小鳖把袁九黎抱上车,张五六用摇把将车启动,马度亲自驾着离开庄子往书院而去,穿过高大华丽的牌坊,车在几棵青松下面停了下来,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掩映其中。

    马度伸手指了指,“那便是我送给先生的礼物!”

    原本坐在车上奄奄一息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激动地语不成调,“莫非是,莫非是……”

    小鳖回道:“正是兄长给岳父立的雕像,自打岳父患病兄长便让着手制作,只因为岳父身子不易大喜大悲才一直没告诉您。”

    “快扶我下来,快扶我下来!”

    小鳖扶着袁九黎跌跌撞撞的到了雕像跟前,颤着手去揭那红布,刚刚抓住了又回过头看马度,“公爷这布下面该不会是旁人的雕像吧。”

    马度苦笑一声,“不是旁人的,就是远山先生您的。”

    袁九黎吃了定心丸,这才伸手将红布缓缓的扯下,看着那漆黑发亮半身雕像,袁九黎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着雕像哭得犹豫月子里的娃娃。

    哭完了他便颤着手从上到下一点点摸过,还跟自己比划比划身高,小鳖在一旁道:“岳父雕像比枫林先生还高一寸呢。”

    袁九黎满意的点点头,又去看下面的文字,这字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却十分的眼熟。

    “是我撰的文没有找书法大家誊抄,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有公爷亲自撰文乃是袁某毕生最大幸事,袁某不过在书院担任过几年讲书,公爷如此厚待让袁某当不起。”

    “先生确实只是一个寻常讲书,可是您却是书院的创始人哪,那个时候只一间破庙,三五张破旧的课桌,十来个垂髫小童,却只有您一位先生苦苦支撑。

    就像是我在碑文说的,没有您当初筚路褴褛的创业打下根基,便没有今日之书院,一个石像而已先生如何当不得。”

    袁九黎眯着眼睛重新去看石座上的字,呵呵的笑道:“我是创始人,我竟然是书院的创始人!”他扭过头来再次的打量了一下书院,喃喃的道:“这天上人间,我真不舍得走……”

    话刚说完身子一歪就倒在雕像上,小鳖连忙去扶,袁九黎却没有半点的反应,一旁的张五六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叹口气道:“袁先生走了。”

    马度拿了车子上的毯子盖在袁九黎的遗体上,“五六去吩咐一声,敲钟停课让学生们都来给袁先生送行!”他说完冲着袁九黎行了一揖,然后背着手转身而去。

    一个担架抬到了元生的面前,元生颤抖深吸一口气把脑袋抬得高高的,他不敢去看,因为他知道那白布下面是个什么样子。

    小黄笑眯眯的道:“师父,您宝贝儿子的尸体都在这儿,不过皮囊和肉身是分开的,没把令郎的皮囊填草放在土地庙是皇上给您最后的恩典。”

    “谢皇上隆恩!”元生跪地叩首,不过他的目光依旧在躲避担架,从地上起来便吩咐道:“小黄,去给我弄一辆车马来,再到寿材铺弄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

    小黄却把手伸到元生的面前,“银子!”

    元生瞪着两眼问道:“我留在宫里的财货不全都被你拿去了吗?”

    小黄却嘿嘿的笑道:“确实被我拿去了,不过那些财货都是老子这些年孝敬你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你……”元生伸出刚要骂,小黄一巴掌就抽在了他的脸上,饶是元生曾经有一身横练功夫也是被打得踉踉跄跄。

    “师父莫要恨我,我不过是把当初你打我的还给你罢了。还敢瞪我,别忘了你现在只是草民一个,站在皇上身边的是我!”他说完又给元生一巴掌。

    元生吐出一口血来,“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恨我自己有眼无珠,亏得我还从前还以为你憨厚本分,让你跟着我在皇上身边伺候。”

    “我要不是笨一点,怕是早就落得和云奇一样的下场!”小黄对左右的宦官使了使眼色,“给我狠狠的打,把这些年在他手下受的罪都找回来,也不必要他的命,废他一条腿就行。”

    看着围上来的几个宦官,元生冷笑一声,“真是翻脸无情,你们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大大的把柄在我手里。”

    小黄面皮一紧,眼珠子咕噜乱转,琢磨到底什么把柄在元生手里。

    “莫要瞎猜了,我也要不要车马棺椁了,给我弄辆马公车来,我就把你们的子孙根根还给你们。愣着做什么,想死无全尸下辈子也做个阉人吗!小黄记住了,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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