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吃,来,喝口汤,别噎着。”

    苏宁香连忙给他盛了半碗汤,心疼的给他喝,还嗔怪道:“你看看你们,晚点喝酒怎么了,催什么催啊。”

    三个大老爷们好尴尬,一个是你爷爷,一个是爸,一个你喊哥,你这么埋汰我们合适吗?

    丁宁都觉得无地自容了,这香姨疼他嫩感觉到,可这也太宠着他了吧,连忙打圆场道:“香姨,我真吃饱了,我先喝会酒消消食,等下再吃。”

    “那好吧,酒也少喝点,等下再吃两碗,还想吃什么跟我说,香姨给你做。”

    苏宁香也察觉自己似乎有些过火了,悄悄吐了吐舌头,冲苏正南过了个鬼脸。

    苏正南摇头苦笑,心里却大感欣慰,多少年了啊,终于又看到女儿调皮的那一面了。

    老爷子目不斜视,心里却暗自好笑,你们爷两还想瞒着我,真当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曾外孙啊。

    若是往常,就算丁宁救了他的命,他也不会陪着他吃这顿晚饭,从他苏醒过来看到丁宁的模样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他的曾外孙。

    苏宁香的男人在座的恐怕也只有他见过了,丁宁在继承了那个男人英俊刚毅的同时,还继承了苏宁香的婉约美丽,是完美的结合体。

    这也算是赎罪吧,老爷子心里暗自叹息着,如果不是当年他耳根发软,鬼迷了心窍,也不会让宁香这丫头过了这儿么多年的苦日子。

    现在,经历了生死,他的心胸愈发宽广,血脉亲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杀的,人的年纪越大越心软,也越是希望能够儿孙环绕膝下,共享天伦之乐。

    像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吃一顿晚餐,他都不记得是五十年前,还是六十年前了。

    那时候妻子还没有过世,苏正南四兄弟当时还都是二十出头没有成亲,一家人在一起像普通家庭一样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兄友弟恭,妻贤子孝,在一起随意的说笑着,那种家温馨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大概是几个儿子都结了婚,在各自的领域有所成就,妻子有因病过世后,全家再在一起吃饭时,就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不是相互攀比,就是明嘲暗讽,要不就是默默无言的扒完饭各奔东西,家,也不再像个家,饭,吃着也索然无味。

    后来,他实在忍无可忍,索性搬回苏家的老宅,这个简陋的四合院里,眼不见心不烦。

    想到这里,苏老爷子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他这一生是骄傲的,是荣耀的,其实也是最失败的。

    他渴望着亲情,却亲手把亲情推开,他渴望着热闹,却独自默默的承受孤独的煎熬,他成功的只是前半生,失败的却是后半辈子。

    “钱袋,你多吃点啊,女孩子要吃胖一点才好。”

    苏宁香爱屋及乌,儿子身边的人她都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不停的给她碗里夹着菜。

    这让柳生浅黛仿佛又回到了樱花烂漫的家乡,回到了父母把她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可惜,那美好的一切随着父母出事而只能永远的存在于记忆里,她成为了家族的牺牲品,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她的人生只能自己独自去面对,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

    不知足的人们啊,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其实幸福真的很简单,有时候,一杯热茶,一个笑容,一声暖心的问候,一段美妙的旋律,一首好听的歌谣,一个温暖的怀抱甚至一顿未必很美味的佳肴……都能够让人感觉到幸福。

    温馨的晚宴终于在其乐融融中结束,丁宁坐在椅子上揉着撑的老大的肚子,他没有食言,在喝了半斤酒后,就被苏宁香板着脸严令不许再喝,然后又吃了三大碗米饭,把桌上的菜都消灭的一干二净,才让苏宁香欢喜的眉开眼笑,看着她的笑容,丁宁就算把肚皮撑爆,也觉得值了。

    苏老爷子也一改往日的严肃,跟个长不大的老顽童似的,笑呵呵的享受着苏宁香的不停埋怨和唠叨,以往让他烦不胜烦的絮叨此刻却让他感觉很幸福。

    “跟我来书房!”

    又喝了一会儿茶后,蒋瑞告辞离开,苏老爷子也不管苏正南正在没完没了的品尝他珍藏的茶,向丁宁说了一声,站起身来向书房走去。

    柳生浅黛帮着苏宁香在厨房里收拾,两人有说有笑的跟娘两似的,让丁宁好生纳闷,钱袋什么时候智商见长了啊,竟然也能聊天了。

    苏正南冲丁宁挤了挤眼,暗示他老爷子是要送他宝贝了,让丁宁觉得这个苏家家主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严肃,骨子里很有些逗逼属性。

    书房里,布置的依然简陋,破旧的家具,老旧的家电,掉漆的书架,无不充满着浓烈的六七十年代气息。

    唯一让人感到不同的就是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绝版的名家字画,宽大的半新写字台上,堆放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

    丁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在桌上的照月狮子,顿时为之一愣,这不是姐姐拍卖下来的吗?怎么会在苏老爷子这里?

    见丁宁紧盯着照月狮子,苏老爷子得意的一笑:“怎么样?这可是天刀大师的作品。”

    “这个照月狮子怎么会在老爷子这里?”

    丁宁疑惑的问道。

    “这个啊,是你……我,我一个晚辈送给我的。”

    老爷子本来想说是你妈送给我的,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知道丁宁既然还喊孙女香姨,肯定还不知道宁香就是他的妈妈。

    丁宁倒是没有多想,老爷子既然对姐姐有恩,那姐姐花高价拍下这个照月狮子送给老爷子倒也说得通。

    “看看,怎么样?天刀大师的作品真是鬼斧神工啊。”

    老爷子爱不释手的鉴赏着照月狮子,他每天都把玩一番,却怎么也看不够。

    “呃,还不错。”

    丁宁苦笑着附和点头,总不能自己夸自己吧。

    “什么叫还不错,这可是在玉雕界顶级的巅峰作品了,天刀大师的每一样作品都能够成为传世名品,这照月狮子放在哪里,可都是能够当做传家宝一样的存在。”

    苏老爷子不满的瞪了瞪眼,充满不舍的咬着牙道:“你救了我这条老命,这个照月狮子就送给你了。”

    丁宁满脸古怪,他知道老爷子喊他进来是想要对他表示感谢,但拿他的作品当做礼物送给他,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连忙哭笑不得的摆手道:“老爷子,我看得出你很喜欢这个照月狮子,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君子,但也不会夺人所好,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本就是应有之事,我也不是贪图你的感谢才来的,这个照月狮子你还是留着自己欣赏吧。”

    “你确定不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宁竟然感觉苏老爷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窃喜感,坚定的点头道:“真不要。”

    苏老爷子确实很舍不得这尊照月狮子,但救命之恩大于天,虽然丁宁是他的曾外孙,却没有享受过苏家的任何荫蔽,他还是想拿出自己认为最宝贵的东西来当做见面礼。

    既然丁宁坚持不要,苏老爷子在欣喜之余又有些为难了,这小子连最贵重的照月狮子都不要,他还用什么来当做见面礼呢?

    想了一想后,苏老爷子眼前一亮:“你喜欢书法吗?”

    “还行吧。”

    丁宁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所有的注意力却被书桌上压着宣纸的一块镇石吸引。

    那块镇石看起来寻常无奇,只是一块不规则状态的黄色破石头,也不知道苏老爷子怎么会弄这样的破石头当镇石。

    若不是人鱼图腾突然传递给他一种强烈的渴望波动,他根本不会多看上一眼。

    “要不你这样,我这里有李苦禅的《赤峰白羽图》、王羲之《黄庭经》,张大千的人物画《仕女》,齐白石的《群芳争艳图》,陈逸飞的油画《江南水乡》,赵孟頫的《调良图》,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你看喜欢哪个,可以随便挑……两个。”

    苏老爷子一脸肉疼的说道,这里的每一副字画都是价值不菲的真迹,伴随着他渡过每一个难眠的夜,真要送人他就跟割他的肉似的。

    “我都不要,我想要那个!”

    丁宁本来对字画就没多大的兴趣,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块儿镇石,毫不犹豫的说道。

    “镇石?”

    苏老爷子神情有些古怪的问道。

    “可以吗?”

    丁宁有些忐忑的问道,虽然他不知道这镇石有什么奇特之处,但能让人鱼图腾在昏睡中都发出渴望的东西绝对不一般。

    既然老爷子把这块丑陋的石头放在书桌上当镇石,想来是知道它的奇妙之处的,这让他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担心他不会割爱。

    “当然可以了,只是,你确定要这块儿破石头?”

    苏老爷子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确定,能跟我说一下这块儿石头的来历吗?”

    丁宁见苏老爷子已经答应下来,心中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诚恳的问道。

    苏老爷子心里生出好奇之心,难道这块自己把玩了几十年的石头还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但不管是什么宝贝,只要丁宁不要他的字画,不要他的玉雕,怎么都好说。

    心里暗自窃喜,脸上却露出深邃之色:“这块石头的来历说起来,和之前我所练习的那套拳法有关,我得到那篇古籍时,就是和这块儿石头黏在了一起。”

    “噢,具体按什么情况,老爷子快跟我说说。”

    丁宁精神一振,他本以为那篇记录拳法的古籍残篇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到底是哪一年我不记得了,当时我还只是个小连长,奉命去南河省鹤壁下面的一个县去执行任务,却没想到有叛徒出卖了我们,遭到了扶桑鬼子的埋伏,我所在的连队被打散了,扶桑鬼子不停的追杀我们,在慌不择路下,我逃进了云梦山,一不小心失足掉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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