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予从南宫殿离开,是十二点半整。

    叶承枢从南宫殿离开,是一点整。黎兆予一离开书房,他便给白晶晶发了短信,要她来南宫殿接自己。

    将叶承枢迎上轿车,白晶晶从自己的包包里摸出一份递给他,“特助,这是你吩咐我找来的有关卓易这五年之内所有的资料了。您看看。”

    “好。”

    司机已经提前下班了,今天白晶晶就得充当司机,她发动油门,问道:“特助,现在去哪儿?”

    叶承枢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翻开有关卓岚的资料,似笑非笑的道:“白秘书,虽然你并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干的太久,但我还是想教你一件事儿。”

    白晶晶目视前方,双手把这方向盘,乐了,“难得特助亲自教导,我当然是洗耳恭听了。”

    “在官场上,越是重要的时候,越是要……一切照旧!”

    白晶晶脑袋一点,“受教了。”

    一切照旧,这绝对不是什么敷衍的话儿。在官场上,一切照旧才是重中之重。也是一门很深奥的为官哲学。

    乱了,就什么都乱了。

    只有一切照旧,才能让自己头脑清晰,让自己有条不紊。也让对手,无机可趁!

    不必叶承枢再多解释,聪明如白晶晶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轿车,以匀速向省委驶去。

    当轿车停在省委停车场的时候,叶承枢也已经将卓岚这五年内所有动态的资料,一一都记在了心里。

    他隐了隐唇边的笑意,心中已经了计算。

    似乎,并不出他所料!

    白晶晶替他打开车门,叶承枢刚一走出轿车,便已经有省委的领导迎了上来。

    “叶特助,久候多时了。”

    “有点事路上耽搁了。”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不算解释的话,叶承枢便在省委领导干部们的簇拥下,来到了省委的会议室里。

    省厅与省委,是密不可分的关系。是亲密合作的伙伴。是命运共同体。

    对江南省来说,叶承枢就是那森然御座之上的皇帝。省厅是他的武将,省委是他的文官。

    一个负责开拓疆土,一个负责稳定思想。

    缺一不可。

    对于省委,叶承枢甚至比省厅更重要。他人在省厅,滋生的老鼠与细菌会少,会慢。省委他很少过来,也是为了避嫌。毕竟,省厅与省委是合作的关系,也隐隐有竞争的关系在内。可是每周,叶承枢一定会抽出最少五个小时的时间,一一会见省委重要的领导与干部。

    为的,就是掌握他们的思想,控制他们的思想。

    对于省委,叶承枢自然是熟悉的。哪怕,他一年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省委的领导去省厅见他。

    难得他亲自来一趟,省委的领导干部们自然是万分重视的。

    值得一提的是,相比于省厅想要拍新特助马屁的献媚,省委反而对那个新特助的态度,不冷不热。尊敬有余,但是重视就不免少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他们并不直接接受新特助的管辖的原因吧!所以就没有那么的上心与激动。

    省委的书记是叶承枢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亲自出来迎接,态度十分恭敬。

    叶承枢扫了一眼身后绝对可以用浩浩荡荡这个词儿来形容的领导干部,笑了笑,低声与身边的书记交谈,“你这样,太不给他面子了。”

    大半个省委的干部领导都陪在他这边,那卓易那边岂不是显得很凄惨?他是新特助,却在省委遭受了冷遇,怕是不妥。

    书记脊背挺得笔直,语气却十分的恭敬,“您说笑了。别人我不敢说,但在我这儿,江南省的特助只有叶姓特助一位。什么卓特助不卓特助的,我不认他!”

    此人是将官出身,原本在军方当文官。在高山的打压下,郁郁不得志。叶承枢将他发掘出来,并且一手将他提拔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此人对叶承枢是又敬佩又臣服。眼睛里只认叶承枢一人,其他人,他从来不放在眼里,包括崇房策等人。

    毕竟是军人出身,就是少了一分政客的圆滑,多了一股军人的傲气。

    听到他的回答,叶承枢扬了扬眉头,“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面子工程不能免。你这一套,在官场上不符合规矩。”

    “我就是个大老粗,我不懂那些东西。我就知道一点,我只认您!什么新特助卓特助,老子不认他!”说上头了,连粗口都爆出来了。

    书记脖子一仰,坚定不移的模样让叶承枢连责备他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能浅浅的笑了笑,“算了,原本也没指望你能适应这个官场之道。”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性格。

    而叶承枢最擅长的,就是挖掘每个人性格中的优点,将之发扬光大,掩盖性格中的缺点。他当初将此人从军方挑选出来留在自己的身边,也就是欣赏他这一份军人的傲气。

    要是真磨掉了他的傲气,那也不是他当初所欣赏的那个人了。

    摆摆手,叶承枢揭过了那个话题,却还是吩咐道:“我不责备你,但是,你现在立刻把人都遣散了。让他们去接待新特助。我这边,只留下几个自己人就好。听明白了没?”

    自己人。

    这个形容,让书记乐了。

    他脑袋一点,咔咔就把人遣散了,只留下了几个他的心腹,陪着叶承枢进了小会议室。

    而只有一墙之隔的大会议里,便坐着卓易,卓特助!

    叶承枢很少亲自来省委,书记可以说是他坚定不移的拥护者,好不容易他来了,那必须是拉着他说这聊那的。好几个小时,都是书记噼里啪啦的说着,叶承枢只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貌似很认真的在听。每当书记等人觉得他好像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的时候,叶承枢往往又能抛出几个很关键的问题,然后让对话继续下去。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小时,书记说的口干舌燥了,却还是停不下来。

    从一开始的汇报工作求表扬,说到现在,已经成了唠家常。叶承枢也不介意,任由书记谈天说地的乱侃一气。

    终于,叶承枢要等的人,自己送上门了——

    ‘噔噔噔——’

    象征性的敲了敲小会议室的门,来人便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露出一张粉脂气极重的脸庞来。

    来人,正是新特助,卓易!

    他友好的笑着,搓了搓双手,“叶特助?”

    叶承枢端坐于皮椅之上,优雅的颔首,“你好。”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卓易。也就是接任你位置的人。”

    “我知道。”

    “听说叶特助也在省委,早晨你下去视察了没能见到你,我觉得很遗憾。所以一听你也在省委,便想来拜会一下你。”

    拜会?

    显然,卓易把自己置于了下属的位置。

    从来只有下属见上司才会用拜会,从没有平级的人使用这个字眼儿。

    官场中啊,语言是一门很高深的艺术。

    如果这个卓易不是语言白痴,那么,就是他在不留痕迹的传达某种讯息。

    叶承枢笑了笑,伸手,“卓特助请坐。”

    丢过去一个眼神,书记倒是很识趣的立刻起身,“那个,特助你们聊,我先出去工作了。”

    “也好。”

    哗啦啦,书记带着‘自己人’们离开了。小会议室里,只剩下叶特助与卓特助。

    卓易望了望书记离开的方向,摸了摸鼻尖儿,笑的有点苦涩,“特助,特助……我想在江南省,特助值得只有叶特助你一个人了吧?”

    叶承枢不动声色的四两拨千斤,“哪里。只是我在这个位置比较久,等卓特助坐一段时间,特助说的就是你了。”

    “不见得。”卓易立刻摇摇头,“江南省的特助可以有许多位。但是不加姓氏,只用特助形容的,只有叶特助你一个人。一提起特助,人家第一个想到也只能是你。”

    “过奖了。”

    “叶特助,你看,我都带着如此诚意来找你了,不如你也坦诚一些?我们说话别绕弯子了,直接一点。成不成?”

    叶承枢笑了,“卓特助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伸出手,卓易一脸无语的摆摆手,“别别别,什么卓特助不卓特助的。给我脸,我是特助。不给我脸,我就是一个空降兵,只有名儿没有实权。这样,你叫我卓易。我心里舒服点。”

    “卓特助,请说。”

    深深的叹了口气,卓易无奈了,“叶特助,你瞧你,还是对我有戒心吧?我摆明了跟你直说,我对你啊,没有任何威胁性!你明白不?威胁性!没有!我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就想好酒好肉的吃着喝着,美人儿佳丽的在怀抱着搂着。别的心思?我没有!”

    “卓特助,你这样我很难放心的把江南省托付到你手上。”不管卓易说什么,叶承枢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冷静的可怕。

    卓易有点恼了,一拍桌子,“叶特助,我说话你咋听不懂呢?!要说我来江南省有什么目的,倒是有一个。江南女子,都是又软又黏的,我特别想尝尝那味道。至于政治上的东西,我一点目的性也没有!叶特助,你是个聪明人,我话儿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你肯定明白。那么,就别跟我打太极了,咱好好商量一下,看我怎么样配合你,才能让我从这个棋局里脱身,还我一个自由,成不?”

    叶承枢眼神猛地一闪,慢条斯理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架,“卓特助,恕我愚笨,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嘿!你肯定明白!但你还是有戒心。没关系,我呢,好好跟你解释一下你就明白了。”卓易向前倾了倾身,将双手放在桌面儿上,错了措手,很坦诚的叹了口气,“是这样啊。我哥呢,嗯,他你应该知道了。我能被京城选中派来江南省,跟我哥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呢,卓岚是卓岚,我是卓易。卓岚想什么,我管不着。他怎么想,他也不能控制。”

    叶承枢笑了,“简单一句话说。”

    “简单一句话,我不想当卓岚的棋子,我甚至都不想掺和到你们的棋局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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