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扯断的围裙挂绳打上结,厉骜围着它又可怜兮兮地洗碗去了。

    谢铭坐在餐厅里,看着厉骜的背影。

    那宽阔的肩背舒展着,结实的手臂探进水池,正拎着熬过小米的锅子苦大仇深的刷着。

    只是用眼睛描摹,谢铭就能想象到那身体灼人的温度和坚韧的触感,那里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他的领土…

    厉骜如同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看得眼都不眨一下,你腰不疼了?”

    “...疼。”谢铭收回目光,心里默默算着最后这半个月该怎么过...

    厨房里,厉骜将洗干净的锅碗瓢盆放在架子上沥干,他摘掉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渍,冷不丁在原地怔了一下,怀疑暗生——不对劲!

    十年夫夫,厉骜对谢铭的了解再深不过。以前哪怕醉得被人送回来,躺下前还记得让他背家规,怎么这次就这么轻易就放纵了?可恨他昨晚光惦记着啃大餐,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

    今早他又怂...嗯咳!反正这事儿不对劲!

    外遇?

    不可能!厉骜自己就否了这个念头。谢铭龟毛得要死,还有洁癖,和人面对面说话都嫌弃,除了自己怎么可能再接受其他人?

    那还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儿...刚刚突然就说要休息,难不成是公司出了问题?

    厉骜思绪一转,顺着这条线想下去。

    虽然谢铭手腕厉害,但难保不会马失前蹄。昨天人醉醺醺的回来一言不发,今天又临时决定不去公司,这样看来这次恐怕损失惨重...那他要不要回昆仑挖两件旧东西?

    还是算了...谢铭的自尊心太强了。

    刚结婚那会儿,就那小身板还三天两头的想上位,要不是厉骜及时吃了软饭满足了谢铭自尊自信自强的强烈意愿,怕不是早就给反了。

    想起往事,厉骜唏嘘不已。

    还是先装作不知道,等谢铭什么时候坦白了,什么时候再去挖东西补窟窿。

    厉骜收拾好表情,一边把挽起的袖口放下来,一边偷偷观察谢铭的神色。

    谢铭正靠在沙发上,他目光怔然,眉心间聚起轻浅的褶,似是笼着一抹无可言说的愁...这无疑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厉骜的猜想。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怪连他昨晚的帐都忘了清算。

    厉骜还在想该怎么安慰人,那边谢铭突然出声问道:“厉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

    “嗯?”厉骜浓眉一扬,发出疑惑的单音。

    谢铭这是赔惨了?终于回心转意知道要好好补偿老公了?

    “我的意思是,我都可以陪你去...”像这样有些弱势的话,谢铭还是头一次说,说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可是他想留下点什么,回忆或是别的。至少以后厉骜一想起他来,不至于全都是空白和遗憾。最悲哀莫过于此,明确的被人告知了死亡期限,然后数着自己所拥有的时间精打细算至分分秒秒...才发现怎么也不够。

    就算再多个几周、几月、几年...那也远远不够。和厉骜结婚时,他承诺的就是一生,现在却要食言了。

    “陪我...做什么都行?嗯?”厉骜走过来压低了身子,手臂撑着沙发,结实的身体完全罩住了谢铭。那一声反问的尾音被他刻意放的又沉又重,生生渲染出了威胁的意味。

    谢铭仰头看他,定定的。

    厉骜没想他竟然不反驳,看着自己的眼神认真得好像自己真的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硬生生地憋住了火,厉骜在谢铭腰上恨恨揉了一把泄愤:“也就是我舍不得!”

    “等你好了...求饶也不管你!”

    例行放完狠话,认命地把人抱起送到卧室。厉骜暗发牢骚:找个人类就这点不好,呛了噎了都有可能要了命,更别说任何方面一旦过了度,更是伤身折寿。

    可是谁让自己一头栽进去了?认准了这个人,憋死也是应该!反正也就是再等一两年的事儿,他等得起!

    把谢铭放在了床上,厉骜一抬手就让人翻了个身,随即自个儿也跟着上去。一双大手摁在谢铭腰上,仔仔细细地揉了起来。

    “...吃牛扒还得锤呢,吃螃蟹也得剥壳。现在伺候你,晚上你就得伺候我,懂?”厉骜人设稳得一批,心疼人还得叫嚣两句。

    谢铭对他的尿性了如指掌,闭上眼睛一边享受一边点头:“嗯...懂,晚上请你吃牛扒。”

    厉骜愤愤:“吃个屁!”

    谢铭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呼吸却在有节奏的按揉中变得又香又沉......

    一场大梦,谢铭又回到了昨日下午的宴会中。

    华爵高大的玻璃门前,金色的小射灯打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映出水晶般的质感。作为合作方,谢铭被邀请来参加一个宴会。

    与凯豪的合作说起来不到一年,但是双方对彼此都很满意。近日也一直在商谈后续十年的合作事宜。谢铭公司的网络平台需要资金和人员填充,而凯豪旗下新兴的传媒公司及艺人也需要宣传和曝光率。

    互利共赢,何乐不为。

    上一周大致的合作内容已经确定下来,只等双方签字就可以正式履行合约。就算是镇定如谢铭,此时也不禁放松下来。

    十年期的合约,意味着他的公司真正进入了平稳发展期,以后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

    更多的时间能用来做什么呢?想起出门前厉骜漆黑的脸色,谢铭唇角含着笑意。这件事还是等签约落定后再告诉厉骜...现在说了,怕那家伙得意忘形,他又是几天上不了班,那剩下的工作交给谁去?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谢铭不免多喝了几杯酒。忽而大厅里专程布置的小花厅一阵喧闹,谢铭回过头。

    成束的鲜花扎起拱门,气球上缀着丝带飘向高高的穹顶,花厅一侧站着一对璧人。其中一位是凯豪老总的女儿,与谢铭有过数面之缘。

    看来是赶上了一件喜事,谢铭如是想到。

    一道声音通过麦克环彻了整个宴会厅。

    “感谢诸位赏光莅临,不胜荣幸!今天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凯豪总裁年过半百,依旧精神奕奕。

    底下的来宾私语切切,不绝于耳。

    “那是凯总的乘龙快婿?”

    “是省会徐家的,凯总这算高嫁...”

    “徐奉茂上个月...订婚了...”

    “又取消了...不知什么原因。”

    谢铭被迫听了些消息,饮一口酒,只静静观望,不发一言。

    宴会的气氛渐渐到达高|潮,谢铭抬腕看表。

    时间差不多了,再晚...厉骜怕是要闹。一想起厉骜,谢铭的眉眼舒展开来...厉骜气性倒是大,都说了很快就回来也不行。

    谢铭克制着自己的笑意,可神色益发温柔。

    “徐奉茂!”一声尖锐的女音从谢铭身后炸起,整个宴会上的人都滞了一滞,才不约而同的往谢铭这个方向看过来。

    谢铭也转过了身。

    那是一个美得妖异的女人。

    身段妖娆,容貌绝色。

    眼微挑,鼻微勾,唇微翘...美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可是这样一个天生的尤物,此刻却哭得满面凄凉。

    “你敢!”她指尖直指花厅上的徐奉茂,眼里留存着最后的期冀。

    “胡静!够了!我对你仁至义尽。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我怎样!”徐奉茂远远站着并不上前,蓦地泄了口气,“你快走吧,我家安排了人...只要你不伤了我,你就能离开。”

    胡静的神色瞬间狰狞,双眼中爆出狠厉疯狂的光来,谢铭微微退后几步,有些警惕。

    只一瞬,这宴会厅中就不知发生了多少变化。

    大厅四周有暗光一闪即逝,徐奉茂身边凭空出现了三人将他围住,更可怖的是胡静!

    数条尾巴如同鞭子般扫过人群,她娇美的容貌刹那间被似兽非人的样子取代,双手化作巨爪,爪尖锐利非常。

    谢铭瞠目,他看到了什么!

    胡静一尾如同铁链,向徐奉茂袭去,半空里一道幽光一闪即没,半截长尾戛然落地,血腥味蔓延开来。

    “徐奉茂!”胡静一声哀嚎,长尾簌簌缩了回来。

    “胡静!你敢肆意伤人,超刑科怀疑你不具备化形资格,跟我们走一趟!”徐奉茂身旁一人跨出一步,严厉喝道。

    “他说他娶我!是他背叛了我!”胡静凄声戾叫。

    徐奉茂也被方才的一幕惊了一跳,他瞥一眼胡静,厌恶道:“是你欺骗我在先。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根本就不会给你任何承诺!”

    “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妖怪生活在一起!”

    “啊—!”胡静惨叫着捂住耳朵,这句话的打击,于她而言似乎比断尾更痛。

    那血淋漓的身子,颤抖得如遭雷击,却无处依附。

    谢铭尽管心下惊骇,心里却不免滋生同情。不说妖怪不妖怪,所托非人,大概就是这样了。

    自称是超刑科的那三人则趁着胡静心神大乱,渐渐向她包围过去。

    “哈哈!”胡静讥讽地一笑,她的目光落在藏于人后的徐奉茂身上,恨意刻骨。

    变故突发的那一瞬,谁也没有料到胡静会放弃徐奉茂,选择向无辜的人下手。谢铭更没想到,胡静突如其来的一击,目标会是自己。

    胡静的长尾如钢筋一般死死钳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谢铭就从人群中被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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