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赛罗迪布帝国的首都,帝都铁都灵已经许久没有享受到它应获得的尊荣。自从第二纪元304年皇室和领主们签订《雾堡宪章》以来,这座都城就已经失去了它独一无二的至高无上性,公爵们进入这座城市时不再是临深履薄、小心翼翼的模样,而是带着他们的高傲,以同皇帝平起平坐的姿态走入这座帝都的。

    御前会议,原本是赫努特大帝用来强迫领主们觐见和朝贡的手段,而在雾堡宪章签订后,这个会议就变成了公爵们向皇帝耀武扬威,强迫帝国对公爵领低头的耻辱会议。到了现在,更是变成了皇帝低声下气向公爵们乞求援助的手段。

    在赫努特大帝时代,御前会议都是在皇宫的斯克拉斯大厅,不过《雾堡宪章》签订后,就转移到了巴费佩会议厅。

    斯克拉斯大厅是典型的觐见大厅,皇帝高坐在王座上,而前来觐见的公爵则要在台阶前向皇帝毕恭毕敬的行礼,完全的将尊卑分明开来。而巴费佩会议厅则是圆桌会议厅,不论是皇帝还是公爵,都会同样的坐在圆桌边,皇帝没办法体现自己作为君主的地位,不得不居于平等的地位,和公爵们讨价还价。

    现在,巴费佩会议厅中的七张座椅中,已经有三张迎来了主人。

    “陛下又没法来主持会议吗?”

    坐在主位右手边第一张座位上的黑水领公爵沃拉斯顿·克尔凯郭尔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脸上的不满情绪已经毫不掩饰。

    这位公爵年过四旬,身材高瘦,或许是因为年轻时在乡下的劳作,他的肤色偏黑,有着明显常年承受日晒的痕迹。因为这样的特点,乍看上去这位公爵和一般的农夫好像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他脸上的疤痕,却时刻提醒着他的对手,这位公爵是怎样狠毒的人物。

    “咳咳,沃拉斯顿阁下,非常抱歉父皇不能亲自主持会议,实在是因为最近政务繁重,使得父皇过于操劳,不得不静养一阵子。”

    代替皇帝哈罗德三世主持会议的弗朗西斯科皇子歉然的回答道,自从十天前哈罗德三世突然病倒,政务基本上就由几位皇子分别承担,而第三皇子弗朗西斯科担负的,就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御前会议事务。

    “提亚马特领已经没有等待他静养的时间了。”

    沃拉斯顿公爵的右手边,不久前刚刚从父亲斯克利普斯六世手中接过公爵之位的提亚马特公爵斯克利普斯七世沉着脸,闷声说了一句。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话语中的牢骚意味却相当明显了。

    “斯克利普斯公爵阁下,请您不必忧心。”

    斯克利普斯七世的正对面,坐在主位上的弗朗西斯科皇子左手边第二张座椅,沃利瓦公爵赫士列特·沃达出声劝慰道。这位公爵相貌堂堂,虽然和沃拉斯顿公爵是同样的年纪,但散发着温文尔雅的学者气息的赫士列特公爵与沃拉斯顿相比几乎是两个极端。

    他不紧不慢,用令人非常安心的和雅语调对斯克利普斯七世说道:“令尊是非常能征善战的人,在整个帝国都是最强大的将领之一,更何况提亚马特领又有斯图尔特侯爵这样的名将,想必不会如此快就落败。万一局势真的危急到即将倾覆的程度,帝都这边的力量也会马上北上救援,即使费格拉夫、诺斯维和泰姆士卡的人还没到,我们也有阻挡白地人的实力,至少,阻止他们继续进军是不成问题的。”

    赫士列特公爵的话并不能解开斯克利普斯七世心头的忧愁,但多少可以缓解一些,听到沃利瓦公爵的保证,提亚马特公爵勉强的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不过,话说回来……”沃拉斯顿扫了一眼赫士列特,接过了话头,“还有那三位公爵可真是慢啊。派去的使者已经出发了一个多月,就是最远的东陲领应该也受到了消息,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有回信?”

    “或许是因为听到白地人南下的消息,所以那三位公爵也在急忙备战,所以才耽误了路程吧。”弗朗西斯科皇子努力摆出笑容,虽然他心里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完全是鬼扯。

    费格拉夫、诺斯维和泰姆士卡估计根本就不想来趟这趟浑水,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但他们不会说破。不管怎么说,那三家公爵都是帝国六大公爵中一半的席位,如果六大公爵有一半的力量不参加这场战争,那么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些。

    “我想我们真的应该做好没有他们的战争准备。”赫士列特公爵低垂着眼眸,非常冷静的说出这句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恐怕不是保住提亚马特领,还是要想办法把提亚马特领的人民和卡司易耶家族解救出来。”

    沃拉斯顿公爵忍不住又看了赫士列特公爵一眼,从刚才他就感到奇怪,为什么沃达家族会如此热衷于去帮助别人,他可不会忘记,几十年前沃达家族是如何从纳古耶伯爵变成沃利瓦公爵的,这个家族的发家史可是赤裸裸的阴谋史。

    而他右手边坐着的斯克利普斯七世却多少有些感动,同时也有些无奈,虽然他也希望将自己的族人从这次危机中解救出来,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非常感谢您的好心,赫士列特公爵阁下,但这恐怕是办不到的。”斯克利普斯七世叹了口气,有些悲伤的说道,“卡司易耶家族是提亚马特人,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失去了作为根的土地,我们是没办法活下去的,我父亲就是因为充分了解这一点,所以才执意让我来帝都,自己死守提亚马特领。”

    弗朗西斯科皇子抿了抿嘴唇,他知道斯克利普斯七世说的是什么意思。提亚马特人本来就是白地人的一支,虽然归化帝国上百年,但民族的习俗还是没办法改变,离开了作为故乡的土地,他们恐怕就不再是原来的民族了。更何况,失去了领土,卡司易耶家族还能配得上公爵的头衔吗?没有了公爵的权柄,保留下来的家族恐怕反而会成为累赘。

    “实际上,白地人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镜湖领的北部边界,封锁了通往提亚马特领的道路。我想白地人现在应该已经取得了在提亚马特领的压倒性优势,正围困卡司易耶城吧。”

    弗朗西斯科皇子说道,算是彻底否决了赫士列特公爵的提议。

    “深谷领呢?”沃拉斯顿开口问道,“那边有消息吗?”

    听到沃拉斯顿公爵的问题,弗朗西斯科皇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们驱逐了我们派去的使者,拒绝提供援军,虽然没有直接宣布脱离帝都,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大概是已经向白地人投降了。”

    深谷领是提亚马特领南面的一块伯爵领,因为四周都被龙骨山系的高山围绕,只有北边有和提亚马特领连接的山口,因而在提亚马特领被白地人控制的现在,深谷领也算是陷入了白地人的包围,和王畿失去了直接连接的通道。

    “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如鼠。”斯克利普斯七世“哼”了一声,对深谷领相当的不屑。

    “处于他们那样的境地,虽然以我的立场来说不可接受,但多少可以理解吧。”赫士列特公爵还是那样的理性,即使是对投敌的懦夫,他还是尽可能的客观评价。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无法获知提亚马特领的情报了,是吗?”沃拉斯顿没有去评判深谷领的表现,而是关心着更切实际的事情,“甚至连卡司易耶城现在是否已经陷落的事情也无法得知?”

    “即使那边的情报能够传过来……”弗朗西斯科皇子抿着嘴唇,表情不太好看,“恐怕也需要多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毕竟,现在提亚马特领是处于被白地人封锁的情况,想要穿越封锁,我们的斥候得多花很多功夫。”

    “主动权始终在白地人手上。”沃拉斯顿皱起眉头,脸上的刀疤变得狰狞起来,“我们一直都是被动的,甚至连情报都是,如果现在白地人突然南下镜湖领,恐怕我们也同样要花上好几天才能反应过来,是这样吧,第三皇子殿下?”

    弗朗西斯科皇子被沃拉斯顿突然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答道:“是、是这样……”

    “那样还怎么打仗!”沃拉斯顿突然大吼一声,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打仗不是儿戏,干坐在这边商量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想要坐待战机,战机只会在这样的等待中流逝。我们必须先发制人,现在是必须出兵的时候了,如果现在不出兵,那么等到白地人攻下卡司易耶城,我们就更不会出兵了,那时候再救援提亚马特领,还有什么意义?”

    “可现在要出兵的话……”弗朗西斯科皇子一脸的苦涩,“诺斯维、费格拉夫和泰姆士卡的人还没有到,战力对比上对我们实在是过于不利了……”

    “战争不是光看人数的,第三皇子殿下。”沃拉斯顿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弗朗西斯科,那眼神就像是在蔑视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白地人封锁镜湖领的边界,就说明他们不希望我们支援提亚马特领,换句话说,他们不希望和我们在提亚马特领正面交战,不论他们是在围困卡司易耶城还是在干什么,我们都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打断他们的战略意图。想想吧,要是我们一直按兵不动,任由对方完成自己的战略部署,那样会有什么后果?”

    赫士列特叹了口气,他能够充分理解沃拉斯顿的意思。

    “白地人不可能只满足于一个提亚马特领,虽然那里确实对他们而言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但动员了如此庞大的军队规模,他们不可能只满足这么一点收获。所以继续南下是必然的,而要是我们不能对他们的进攻造成足够的干扰的话,那我们之后就必须要在王畿面对准备完全的三十万白地人大军了。”

    弗朗西斯科皇子牙疼一般的托着腮帮子,即使他不太懂军事,也明白那种情形下皇室想要获胜会是多么困难。

    “所以,麻烦你现在去和另外几位皇子,或者最好去和我们的皇帝陛下商量一下。”沃拉斯顿继续俯视着弗朗西斯科皇子,“商量一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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