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进攻!不要停下来!”

    攻打黑石宫的战斗开始之初,佣兵们一度受到了城内守备部队的压制。魔导炮的威力一时间吓唬住了那些散兵游勇,但是佣兵中几个佣兵团站了出来,佣兵团长们联合在一起,用组织相对严谨、纪律性也更强的佣兵团部队来进行攻坚,堪堪抗住了战斗开始时的不利。

    黑石宫内的警备部队只有五百人的编制,而攻城的佣兵则有两三千人,兵力差距相当大。当然,黑石宫内部的那些警备部队并不是鲁珀特家族的全部兵力,在弗塔根城内,他们还有零散的一些警备队。当发现黑石宫遭到佣兵攻打后,一些警备队立刻主动前往救援,但是却被战场外围的佣兵拦截住,轻而易举的消灭了这些人数不多又分散前来的援军。

    发现这种情况后,城内其他的警备部队不敢救援黑石宫了,一方面他们的兵力分散,没有人可以统合所有的部队,没有得到罗德尼命令的他们不敢随意行事;另一方面,这些警备部队的长官也怀有各种心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选择了静观其变。

    没有援军的黑石宫并不能抵挡得住佣兵们的攻打,当架设在城墙上的魔导炮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继续发射之后,攻城的佣兵们便知道,对方的魔导炮已经哑火了。

    没有了魔导炮在守城战中的帮助,黑石宫内的警备部队很快就失去了继续守城的信心,浴血奋战了大半天的佣兵们在黄昏时分爆发出了最强大的战意,一举攻克黑石宫的外围城墙,他们红着眼杀入了黑石宫,城堡前花园里经过精心修裁的花草很快在佣兵们沾满血污的铁鞋下零落,那些精美的雕塑也被没有欣赏艺术的大老粗们随手砸碎。佣兵们杀入黑石宫后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疯狂的劫掠黑石宫内的财富,他们根本不会去管墙壁上挂的画有多少艺术价值,也不会思考那些古董是流传了多少年的珍宝,他们只抢那些能够明白估计出价值的东西,黄金、白银,或者就是那些闪得人眼花、一看就非常值钱的珠宝,除此之外,全部都会被他们破坏掉,一点怜惜都没有。

    为了抢更多值钱的东西,他们连攻打黑石宫的初衷都忘了,那些一开始提议攻打黑石宫的人悄然不见这件事也被他们无视,这些佣兵在黑石宫中只顾着劫掠,完全忘了什么罗德尼,忘了鲁珀特家族的事情。

    虽然夜幕已经落下,但是黑石宫还是那么明亮——并不是因为它灯火通明,而是因为闯入黑石宫劫掠的佣兵们手中的火把光芒实在太过刺眼,是因为那熊熊燃烧着的建筑让人无法忽略。

    烧杀抢掠,哪怕是本性朴实的冒险者,在加入这一场战斗之后也变成了一头凶猛的野兽,黑石宫这座这座著名的宫殿,就在一群佣兵的手下迎来了它的末日。

    而城内其他区的居民看到黑石宫燃烧着的场景,更是感到畏惧,当天弗塔根城的夜市冷清的如同黎迪河静静流淌的河水,没有叫卖的小贩,也没有逛夜市的市民,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家里或者店铺里,不敢入睡,只能在惶恐中等待这一场浩劫的结束。

    而讽刺的是,虽然弗塔根城的夜市黯淡了,可是那燃烧着的黑石宫,还是使这座城市显得如此耀眼。

    在这个夜里,有多少人正关注着那座燃烧着的黑石宫呢?

    至少,有一双带着盎然兴致和贵族式品味的眼睛,正在如欣赏歌剧一般,观赏着这人间最大的悲剧之一。

    “战争,真是有趣,这就是我父亲如此着迷于它的原因吧。”在炉堡餐厅最好的单间里,阿诺德惬意的靠在椅子上,优雅而略带傲慢的架着腿,观赏着被熊熊烈火装点的黑石宫,而他脸上的微笑却是与这氛围如此格格不入,“虽然这只是一场不起眼的战斗,但却是真正的战斗,那种已经在泛红双眼中表露无遗的杀意,才真正配得上席德的微笑。”

    房间里没有点灯,窗边的窗帘敞开着,如果是平常,那么打在阿诺德身上的应该是淡淡的如银纱般的月影,可是这会儿,阿诺德的面孔却被来自黑石宫的火光照红了,虽然那光线传递到这里已经变得很弱了,但是染在阿诺德面孔上的火光,依旧燃烧得让人心惊的红艳。

    在阿诺德手边的桌上,还摆着一个玻璃罐子,火光并没有照到玻璃罐子上,只能隐隐看出那罐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透出一个黑影来。

    “真不愧是罗德尼啊!韦布·罗德尼,在来到弗塔根领之前我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从今天起,这个名字我将会牢记一生。不论是对局势的准确分析,还是对取舍的果决,如果给他换一个位置,我相信,他会是一名绝不逊色于约翰·方纳的绝代谋将。”

    阿诺德拍了拍身边的罐子。“您说是吗,哈泽·布鲁图先生?”

    罐子里传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里面的黑影也晃动了一下。

    “现在的混乱,却预示了无比清晰的未来,弗塔根领继弗塔根伯爵失踪之后,唯一的直系继承人阿克曼和弗塔根城绝大部分的官员都‘丧生’于这场暴乱,蕴藏了无数财富的弗塔根领转眼之间就没有了具备足够名分可以统治它的人,这样一来,我猛虎一样的父亲,还有那位野心勃勃的表弟,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阿诺德站起身来,转向门口。

    “既然罗德尼先生那样的老人都有如此巨大的行动力,我又如何能够落后呢?难得获取了这样的情报优势,如果不利用好的话,我可不会原谅自己。”

    他的手指在罐头的盖子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不过阿诺德的表情似乎不显得如何烦躁,他是在等人,但是等待的这段时间对他而言却并不无聊。

    “啊——如此让人怀念的气息,来自冷山领的味道,那种冰天雪地中却散发着炽热的血液,我有些想起来了,想起来那天战场上的感觉,那一晚杀死佩恩时的感觉。”

    门被敲响,阿诺德从刚刚的迷思中醒来,对门口喊道:“请进来吧。”

    门被推开,约翰·方纳出现在门口。

    “阿诺德……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先生’吗?”阿诺德微微努起下巴,虽然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很充足,让他看不清方纳的面孔,但是那种冷淡的语气,还是可以叫他明白方纳表现的是何种态度,“真让我伤心啊,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称呼我的。”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您的身份变了,而且……”方纳走进了几步,窗外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使得阿诺德可以稍稍看清楚一些他的表情,“您也变了。”

    “我也变了?”阿诺德挑起眉头,“您指哪一点呢?”

    “您以前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的,虽然那种阴沉的感觉同样叫人觉得不舒服,但是比起现在,那时的您至少还是一个少年。”

    “任谁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都会成长。”阿诺德昂起头,用下巴对着方纳,“当让,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

    “这是为了冷山领。”方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是为了冷山领,还是为了泰格曼?”阿诺德迅速的反问,“你应该明白吧,我父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纳的面孔没有任何变化,他也没有回答阿诺德的问题。“您特意把我找来这里,就是为了谈这个?”

    “你是来抓我的,但看到我的信,不也同样过来了吗?”阿诺德瞟了一眼方纳的腰间,“而且还没有带任何武器。”

    “您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抓捕您?”方纳双手插腰,顺势把自己的衣摆往后推了一下,“而且,您凭什么认为,我不带武器就没办法抓您回去?想要抓捕和女孩子一样的您,带武器反而不方便,那会弄花您的漂亮脸蛋的。”

    “没想到您会这么评价我……”阿诺德轻笑了一声,伸手把自己的头发顺势往后梳,“虽然很多人都会这么想,但您这样直接说出来可就有些过分了吧?”

    “您有自知之明就好。”方纳仔细观察着阿诺德的表情,虽然因为对方是背光看不太分明,但是方纳还是凭借着自己多年军旅生涯磨练出来的视力,观察出了阿诺德面孔上哪不容易注意到的神色。

    那是完全的自信,这一点方纳在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口的信时就预料到了,虽然他不知道阿诺德是如何得知自己来到弗塔根领这件事的,但是既然对方敢正面邀请自己过来,那就说明阿诺德比然有着底气来应对自己。

    “既然您过来了,那么就听听我的提议如何。”阿诺德抬手指了指方纳身后靠近门口位置的那张椅子,“最多浪费一点时间而已,您还怕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病夫吗?”

    “老实说,我真的有些怕。”方纳坐下,大拇指摩挲着自己食指的指节,看着阿诺德的眼神中不无警惕,“佩恩那样的战士都死在您的手上,他父亲哈珀知道这个消息后那悲伤欲绝的神情一直留在我脑海里。我也是有家人的人,并不希望他们伤心。”

    “戴维德吗……”听见方纳提起哈珀、佩恩父子的名字,阿诺德眼神垂了下来,他坐回位置上,声音变得清冷了很多,“您为佩恩的死而愤怒?为哈珀失去儿子而感到悲伤?那么您是否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被父亲置于这样的境地,被迫和自己的妹妹分离,孤身一人跑到从未来过的地方,您在为戴维德打抱不平的时候,是否想过这件事对错的根源?”

    “虽然我对您的遭遇也有些同情,但这都是为了冷山领。”方纳的表情十分死板,完全没有他在侄子面前的豁达和风趣,“至少公爵大人没有想过伤害您的性命,您不应该只想着自己,也应当为冷山领和领内的人们考虑一下——冷山领怎能在一个病弱的领主手下维护他的地位并保护他的人民呢!”

    “这不是你们背叛我的理由!”阿诺德的声音顿时都变得冰冷起来,看向方纳的目光也变得相当冷冽,“如果你约翰·方纳只是一介武夫,那么我姑且还可以原谅你这没有脑子的论断,因为泰特斯·莱斯利勋爵那样的人确实会这么想。但你可是冷山领的智将,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简单的认为保护领土和人民的唯一方式就是领主的武力。”

    “这或许不是唯一的方式,但这是最有效的方式。”方纳的面孔依旧很硬板,“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追随泰格曼大人的原因。”

    阿诺德盯着方纳,盯了好一会儿。

    “如果你一定要说这么违心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我毕竟没办法硬逼着让你那张嘴说出我想听的字句来。但是,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你也能用这样的语气来回答我,那么今天晚上我不会再向你提出任何要求。”

    阿诺德的手指敲击在罐子上,方纳的目光也不由得注意到了那个玻璃罐子,不过他看不清楚罐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佛肯瑞伯爵被软禁的事情,你也认为是为了冷山领吗?”

    方纳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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