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不用死,我要你去金笑岚那里,去学他那套神叨叨的东西。必须青出于蓝,必须比他更妖更邪更张牙舞爪,能不能做到?”

    “这——陛下开玩笑的吧?”

    我用胳膊顶一下长染的胳膊道:“笨蛋,我让你去帮他,学他,更是要你监视他,将来好取而代之。”

    长染更惊愕了,道:“取代他?为什么啊?他……”

    我等着长染自己想,总算这孩子反应过来了,又道:“哦,陛下信不过他对不对?长染明白了!我明日就去,先取得他的信任!”

    忍不住我抬起手找到长染的脸蛋捏一捏道:“你是聪明,不过你要小心,那几个督主很难对付的。”

    长染嘿嘿道:“长染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年纪小心机少更容易被蛊惑的嘛,我能在辰王身边这么久,陛下也要信得过我在这装腔作势上还是有两下子的。”

    听见长染这么说,想来也是这个道理。长染自幼就在皓渊身边,皓渊此人本就不好对付,长染也应付了多年了。我应该相信他。

    “可是,这样一来长染就不能在陛下和凤亲王身边伺候了。”

    我笑道:“没什么不可以,六督主也需要培养心腹放在我身边的,你不就是最好人选。等你得到他们的信任,每每前来伺候,稍些消息回去,他们宝贝你都来不及。”

    长染想了想,高兴道:“对呀,陛下英明!”

    我一面感慨自己真的机智,一面又想到言域对长染与对其他十二宫不同,这长染被我秘密派去卧底,不知道言域又要怎么歪曲我的意思了。

    忍不住心中发闷,沉沉的叹口气。

    长染对于我的情绪总能敏感察觉的,他轻道:“陛下,这次我瞧见凤亲王,总觉得王爷不止身上有伤呢。”

    是啊,心里也有伤。

    我道:“你跟他,不要提起我,他……不爱听。”

    长染纠结道:“可是陛下身子也不好,如今都严重到失明了,不正应该是王爷好好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时候吗?再大的事,此时也该放一放的。”

    这话从长染嘴里说出来我倒是意外,长染是言域的死忠粉,我本以为他是铁定站在言域角度考虑问题的,没想到他还是会以我为优先。

    再一想,这是长染自幼的习惯,无论如何玄苍只有一个最大的主子,那就是我。在长染看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言域,这所有的人都应当把我放在第一位的。

    原本我还想再嘱咐一遍长染,去金笑岚那里卧底的事情绝对不能对言域说,既然已经知道长染的思路,知道他一定会依令行事,我便可放心了。

    可长染似乎顺着他的逻辑又想了更多,忐忑道:“陛下,回宫后,陛下会问王爷的罪吗?”

    我笑道:“问什么罪?他何罪之有?”

    “没有没有,长染乱说的,陛下不问王爷的罪就好,嘿嘿。”

    这个小东西,还是很担心言域的。

    “陛下去帝衡前,仲羽将王爷关在刑部大牢里,那一个月王爷一句话都不说,长染看了实在心疼,所以斗胆问一问,陛下不要误会长染的意思呢。”

    也不知道是长染的口吻过于忧心,还是我这瞎了,脑子便更活跃了,此时竟将言域在大牢里一言不发的样子想了一遍。

    心中隐隐作痛起来,头便也跟着痛了起来。

    我捏一捏眉心,长染急道:“哎呀,陛下又难受了,都是长染的错!长染不该说的不该说的!陛下,您快躺下,快躺下!”

    被长染扶着躺下,又被他盖上了柔软的锦被,听着长染在周围兜兜转转的,似乎将火盆搬近了一些,又倒了茶,回来后扶着我缓缓饮下。

    听见长染絮絮的又道了很多的歉,我觉得聒噪,又惦记着言域的伤,便让他下楼看看。

    不多久回来一人,我问:“是长染吗?言大哥还好吗?喝药了吗?敷药了吗?退烧了吗?”

    那人坐到我榻旁,我伸出手想去抓他,却只抓到个宽大广袖的袖管,摸着料子应该是长染那清衣卫外袍的料子,便又问:“你怎么不说话?言大哥是不是不好啊?雷念呢?你叫他来让他与我说。”

    半晌还是等不来回应,我坐起来怒道:“你快去啊!”

    又等了片刻,这长染为什么不动弹?言域究竟怎么了?

    难道……

    我惊恐的瞪大眼睛,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看不见了,就算看不见,我又不瘸!

    于是我掀开被子下了榻,凭着记忆伸着胳膊朝门口奔去。

    可身后那人却突然追上来握住了我的胳膊,我怒急之下也甩不开他的钳制,只能回身一推骂道:“你放开我,言大哥怎么了?我要去看他,你放开我!”

    “瑚儿。”

    听见面前是言域的声音,我整个人一愣。

    “瑚儿,是我。”

    “……”

    摸摸索索的我摸到了他的手,握一握,虽然比平日更热些,但还好,我又顺着他的胳膊往他头上摸去,摸过那张近来我看一眼便要心痛至极的脸,抚上他的额头,我心安了,点点头道:“还好,还好,烧是有一点,不是很厉害,应该没事吧?”

    言域道:“没事的。”

    这语气,十分平静,并无波澜。

    我便笑一笑,推开他握住我的那只手,又自己去摸索着找寻回床榻的路。

    背后传来言域的声音,他问:“你……有事吗?”

    “哈哈。”我笑着继续摸,怎么摸到的是椅子,“你说我眼睛吗?我觉得没事,休息两天应该会好的。”

    换个方向再摸了两步,我又补充道:“言大哥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总算是摸到了床榻柱子上绑着的帷幔,听见言域沉沉说了一句:“你不是也一直在担心我。”

    心中拧了一下,我再度笑笑:“哈哈,还好啦,也不是很担心你。”

    “说谎。”

    “啊……哈,没有,我不爱说谎的。”

    眼睛盲了,对气息的捕捉变得更敏感,听见言域的脚步声过来了,也闻到了他身上略带药香的味道,我茫然的将床边帷幔攥紧在手心里,垂下头去。

    可言域久不出声,我手心里的帷幔都快被我的汗浸透了。

    另一只手感到有什么碰了一下,我慌张的将手抬到胸口。

    “瑚儿,手给我。”

    我又握了握拳头,后才放开帷幔,将自己两个握成拳头的手对着言域声音的方向递出去一些。

    可他要的是手,接下的,却是我整个人。

    头被他摁在肩头,我有一瞬竟觉得提不起气来,憋的自己快要窒息一般。

    马上发现这肩头是左肩,岂不是要压到他伤口了?我赶忙想要退开,他却不许,死死按着,我听见他说:“你听一听,听一听。”

    我便停下动作,听见里面急促的心跳声,而我自己此时的心跳又能比他缓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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