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你去后院看看师傅他们忙什么呢?”伊唇冲白墨开口,白墨明显听出来这是伊唇想支开他,于是点头,冲客厅另一个收拾的阿姨说“阿姨,你带我过去吧,我不认路。”

    那个做事的妇人伊唇没连过,不过模样周正,笑容可掬,也算是个讨人喜欢的面相。

    伊唇视线落到和白墨一同出去的那个妇人身上,关婶笑着解释:“那是黄妈,有一次三少赶巧遇上,就把她带回来了,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

    “怎么可怜了?”

    “五年前,她家乡发大水,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男人也为了救她们母女去了,可偏偏女儿也是个不幸的,得了肺癌也去了,就剩她一个孤苦伶仃的。”

    “是挺不幸的,索性还好,还能有个容身之所也算因祸得福了。”

    “四小姐,您别伤心,只要您不嫌弃,我们都是您的家人。”关婶听出了伊话里的惆怅,感叹道。

    “家人?”伊唇轻生呢喃,关婶没听见,过了半晌伊唇收回视线转动轮椅面对关婶问道:“瞿姨,果真是老宅那边的人?”

    关婶叹了一口气,神色凄然,“瞿姨她,也算是毁在乔缘手里了。她原本待在祁龙苍也算是心安理得,如今怕是自己也不好过。”

    伊唇点头,面无表情继续问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帮着老宅那边的,三哥知道吗?”

    “两三年了吧,三少默许的。四小姐,您也别怪三少,他这些年也不好过。”

    “我不是伊家的人,如今也是活死人一个,身份都没有,关婶以后就叫我伊唇把,一口一个四小姐,总归不太好。以后也别一口一个您了,不自在。”

    “好。”关婶应声,“瞿姨以后怕是都没脸见你了,这祁龙苍怕是也回不来了。”

    “随她去吧。”伊唇叹了口气,“关婶你去忙吧,我一个人静静。”

    “我就在厨房准备年夜饭,你有事喊我一声。”关婶说完便去厨房了,伊唇推着轮椅便门口去,停在门口的位置看着外面艳阳高照,一阵风来也不像隔年哪样凛冽,添了丝丝暖意。

    院子里的山茶花依旧开的绚丽,一眼望去,颇有春天的盎然之意,不知道是心情变了,还是无欲无求了,伊唇倒是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平淡。

    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下午五点,后院那边的人都来了前院,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言语间也甚是欢快。

    花荆和冯叔走在前面,白墨跑两步过来推着伊唇往里走,伊唇听着身边谈笑风生的人们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关婶和黄妈已经把饭菜都端上来桌,花荆和冯叔找来香烛和纸钱去门外烧了,白墨抢着去放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年夜饭便开始了。丁卡,修文和黎准也赶上了好时候,纷纷落座,餐厅里一片祥和温馨,一大桌子人围在一起,这才有了浓重的年味气息。

    花荆年龄最大,众人便推崇他说两句吉祥如意的话,花荆也不推脱,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我颠沛流离大半辈子,如今也算是踏实的过了个闹热年,欢聚一堂就是缘分,过去的种种都无须计较了,老一辈的,来年身体康健,小一辈的,来年事业有成。”

    众人举杯,碰了第一次。

    白墨吃饭席间,自来熟的性子早已和旁人打成一片,伊唇听着花荆和冯叔的各种论道,关婶和黄妈之间的闲话家常,丁卡和修文的插科打诨,静默不语,脸上始终挂着浅笑。

    白墨时不时的给伊唇夹菜,惹的修文打量好几眼,才问道:“你俩是不是有事?”

    白墨嘚瑟的勾过伊唇的肩膀,笑着挑眉,“怎么,你羡慕嫉妒?”

    “我能嫉妒你?”修文嗤笑一声,“我女朋友排着队能站满静水路。”

    丁卡笑着打趣,“还外加十个拇指姑娘。”

    修文没好气的塞了个鸡腿在丁卡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餐厅一片欢声笑语。

    ……

    夜晚,伊唇和白墨在祁龙苍院子里呆着,听见丁卡他们打麻将的叫喊相视一眼,浅笑出声。

    “这大概是你过的最平静的一个年了。”白墨叹气,站在伊唇身边看着无尽黑暗的天空。

    “也是最轻松的一个。”伊唇接话。

    “回来,后悔过吗?”白墨又问。

    “就像师傅说的,这就是命吧,躲躲藏藏还是要面对,兜兜转转还是经历,回来,唯一后悔的便是,证明自己是个活死人。”

    “他们之前为什么要阻止你回伊家?”

    “大概,是不想面对如今的局面。”伊唇轻笑,“南都,起风了。”

    “是啊,风太大,我都怕一觉醒来,再也得不到你的消息。”

    “苏嘉是个好人,好好对她。”

    “可我放不下你啊。”白墨笑着,偏头看着伊唇,眼中是从没有过的认真和无奈。

    伊唇抬头看着白墨,浅笑:“可我终究给不了任何回应。白墨,有的人,这辈子只适合隔着人群,看着对方过得好便已足矣。我们都没错,也不是都不好,只是时间不凑巧,将我们捆在一起又轻易松掉。”

    “不是我不够爱你,而是,我的爱,比不上时间对你的伤害。”白墨轻笑,脸上染上一层心酸的无奈,他偏头去看开的艳丽的山茶花,“也许真的是天意,五年的推心置腹掏心掏肺,比不上别人的只言片语。”

    “白墨,我爱你,像妹妹爱兄长一样。”伊唇轻叹,语气低微。

    “我也爱过你,在情窦初开的年纪。”

    白墨是爱伊唇的,伊唇能感受的到,那种爱收放自如,角色随意切换,他像一个父亲,呵护伊唇脆弱的心;他像一个兄长,挡在她面前撑起一片城墙;他像一个爱人,默默对她耗尽懵懂的韶华。

    可他终究,只能牵着伊唇的手,将她交到别人手上,还得笑着祝她幸福,岁月静好。

    正如许多年前,白墨笑着问伊唇:“以后要是没人爱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伊唇皱着眉冷脸回答。

    白墨追问伊唇为什么,伊唇却说,因为我看着你,想的全是你和别人结婚生子的模样。

    那一刻,白墨就知道,他和伊唇,上天只安排了他们相遇,相知,并没有安排他们相爱。

    正如花荆说的,他们终究是没有缘分,无所谓情深缘浅。

    “白墨,你要幸福。”伊唇抬头看着白墨的侧脸轻声说道。

    “嗯,我会的!”白墨点头,却没有说你也要幸福。很多时候,白墨都觉得,伊唇的幸福只有他能给,所以他拼命付出,后来才明白,伊唇想要的,才是幸福,他的肝脑涂地,不过是捆住她的枷锁。

    半晌,白墨在伊唇面前蹲下身,抬眼眉眼清淡,眼睛无比认真,“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你有没有哪怕是一秒,像爱他一样爱过我?”

    伊唇认真的看着白墨,点头“有。记得吗?有一次我问你,如果我没有家人,怎么办?你说,那我帮你找到你的家人啊,这样你就可以回去了。”

    白墨笑了,比任何一次都要大声,都要开心,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一滴泪猝不及防划过脸庞,“原来,是我自己混账。我还记得你说,白墨,我可以以后都住在你家吗?那时候我还笑你是不是怕林超又欺负你,你摇摇头说不是,你说,白墨,我以后都和你住一起,可以吗?你以后会不会对我好?”

    伊唇笑着接过话,声音轻松,“你说,我看你是看上了我家的房子最大,真是个贪心的女孩子,我才不要和你住一起。”

    “哈哈哈”白墨笑开了,点点头,声音微哑,苦笑道,“是啊,可是我不知道,你那时候说的以后,竟然是一辈子。”

    “嗯!”伊唇点头,“所以我庆幸,我依旧爱别人,不爱你。”

    “嗯,我也很庆幸,以后爱别人不爱你。”

    ……

    凌晨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响起,远远的还能听见欢呼声传来,电视春节联欢晚会也停止了倒数,客厅里的人都笑着祝对方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修文和黎准早一步离开,关婶和黄妈早已收拾好了屋子,一堆人除了白墨和伊唇留在前院,其他人都去了后院。

    白墨将伊唇抱上楼,半句话没说就去了客房,伊唇也没有和他说话。白墨依旧是发短信祝她新年快乐,伊唇依旧不曾祝福,和往年一样。

    初一早上,伊唇起的很早,天刚巧蒙蒙亮便醒了,慢慢挪动身体,身上的伤早就结痂,只要动作不大便不会扯痛伤口,关婶上楼帮她把轮椅拿下去,她就慢慢扶着楼梯下楼。

    原本只要五分钟,她却整整多用了五倍时间,走一步停一步,坐上轮椅时,身上冒了细汗,关婶站在客厅里面看着伊唇从楼上下来,又扶着她坐到轮椅上,这才说:“阿唇啊,你这身子骨老是受伤,会吃不消的。”

    伊唇浅笑回道:“左右也是个死人,没什么吃不消的。”

    “呸呸呸,大过年的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死啊死的,多不吉利,赶紧呸呸掉。”关婶嗔怪一句,伊唇笑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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