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矿产业后起之秀

    “对不住,对不住,路上堵车,我没迟到多久吧。”先闻其声,再见其人,这人年纪看起来比韩斐要大点,约莫二十八九岁的模样,偏生穿得很老气,对襟唐装褂子加老布鞋,双手一边各戴一条串子,包浆被盘得黑中带亮,只差一个装了枸杞泡菊花茶的保温杯就能完美地契合“油腻中年人”的形象了。

    堵车借口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这种蹩脚的借口懒得去戳穿,毕竟是不是堵车大家心中都有逼数。

    “这位是张总,是目前矿产行业里的后起之秀。”耿曼站起身来介绍道。

    耿曼说话还是挺有艺术性的,花花轿子人抬人,给足了这位张总面子,矿产行业的后起之秀,这特么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煤二代”、“矿二代”么,被她这么一描述,忽然就高大上起来了。

    要是放在港岛的赌片里,这种人就是金光闪闪的凯子啊,耿曼是诱人上钩的掮客,韩斐和帆姐是做局的老千,上半场让他小赢几局,下半场让他输得只剩底裤,想想就刺激。

    韩斐伸手道:“你好张总,我是韩斐。”

    “你好,张维纶。”张总过来握了握手,笑道:“今儿终于见到真人了,当初那什么《快乐男声》的时候,我家那些表妹堂妹们可喜欢你了,那网上投票还有短信投票比我打游戏充值的时候还疯狂。”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韩斐努了努嘴道。

    “咱们坐下聊吧。”帆姐比了个手势道。

    张维纶也不拘礼,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座,大概是之前他来过这里,耿曼的助理照旧给他端来一杯茶来,韩斐在心里感叹了下,也不知道这货是真的懂行还是仅仅学点皮毛附庸风雅。

    韩斐扯着闲篇,道:“张总,现在贵公司转型跨度这么大的吗?一下从矿产业跨到影视业了。”

    张维纶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浮沫,小小的酌了一口,道:“不转不行啊,现在国家正加强矿产业的规模化与正规化,挺多的民间矿业都被国家收购了,不转不行啊。上一辈们对这一块还是很看重的,不过到了我们这一代,可不愿意总是跟石头打交道。”

    国家收购了不一样还是得给你们钱么,一来二去,最多是以前能赚一百块现在赚八十而已。

    “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开门见山说吧,我并不看重你那个电影具体讲什么内容,我只在乎最终的收益。”

    韩斐心中默默地鄙视了张维纶一番,瞧你这话说得跟黑心老板转发的朋友圈毒鸡汤似的,不在乎内容只在乎收益,你当这是银行卖理财产品啊,我可不能给你一个具体的年收益率。

    “张总,收益这种事就是张一谋、冯晓刚来也没把握一口定死的。”

    张维纶似乎并不介意,他手里不停地搓弄着手串,道:“你们娱乐圈的事我虽然不太懂,但多少还是懂一点的,是,具体收益这种事是不能一口说死,但这圈子里多的是让收益扩大的手段吧。现在不是流行炒作吗,你找个当红的女演员来,一边拍一边传点绯闻,到上映的时候开个发布会澄清,反复来几回,只要能抓住人的眼球就行,那额外被吸引来的十个人里有一两个愿意进去买票的咱们就赚了。”

    韩斐听着听着心里便多了几分烦躁,不过面上不显露,他瞄了耿曼一眼,估计耿曼妥妥地是收了张维纶的咨询费的,要不然怎么会把这么个大佬带过来,他又瞄了帆姐一眼,帆姐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保持淡定。

    圈子里搞影视创作的有三种,一是国家队的,比如那种大型的献礼片和战争片,一般都是由北影厂、西北影厂、中影集团、解放军影视制作中心、公安部金盾等机构背书;一种是专业的民营资本,比如华宜、光纤、博纳这种业内声名赫赫的巨头,还有糖人、山影、天宇、环瑞等次级企业,他们有钱有人脉,也具备一定的专业素养;第三种,也就是近年来异军突起的力量,各种县大队区小队纷纷涌进来,虽然和正规军的战斗力不能比,可人家手里攥了大把的钱,这种力量从某种程度上推动了影视行业的发展,但更多的是作为一股泥石流,用野蛮的力量去冲击这个行业。

    韩斐思考了一下,道:“张总,我想我们在某些方面还是没有达成共识,首先这部电影只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其次一部作品真正盈利还是得看质量,第三,炒作的确可以带来热度,但是对于我个人的形象是一种透支使用,我觉得有些不可取。”

    “直说吧,别拿什么小成本和个人形象来搪塞我。”张维纶坐直了身子,眼睛直视韩斐道:“这部电影预算要多少,两千万?三千万?”

    韩斐吸了口气,鸡同鸭讲这回事挺难受的,你觉得对面不懂行,对面觉得你在拼命要价,要不是为了电影的启动资金,他挺不乐意跟外行人多掰扯,因为大家的思维方式都不一样。

    “我估算了一下,从建组开拍到后期创作,加上宣发,最多一千四百万就能搞定,博纳这边会接管宣发到院线上映部分的工作,您投资八百到一千万就差不多了。”

    一直在转动手串的张维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上下打量了韩斐一眼,忽然说道:“这都2011年了,按你说的标准,大概八九百万的拍摄成本,这能拍出个啥?”

    “张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些年也不乏以小博大的例子,《疯狂的石头》、《人在囧途》不就是这样吗?”韩斐还没出声,耿曼倒先替他解释上了。

    “一百万一定机率下赚一千万和两千万稳赚一千万,我更愿意选择后者,成本真不是问题。”

    “张总,现在用两千万稳赚一千万的事也不存在,要不然房地产商就都来投资影视业了,毕竟一个楼盘的盈利周期里可以拍好几部电影了。”

    会客室里的气氛有些对立,突然间双方都不说话了,按照张维纶的思维其实没错,他追求的就是收益,谁来导谁来编谁来演他不在乎,只要能吸引人来看就成。但韩斐更愿意去好好雕琢这部作品,毕竟这是他单飞后的处女作,如果按照张维纶的想法去做,那他当初也就没必要破开山门从天宇跳出来了。

    此外,韩斐也不能接受所谓的恋情炒作,这部电影他已经定好了,就是他和江姑娘的情侣档,如果资方非要签一位当红女明星来顶掉江姑娘,他宁可暂时搁置这个项目。

    “张总,您无非就是担心小成本电影会粗制滥造,达不到水平致使亏本吧,如果您一定要盲目信任大制作,非得再弄几个当红的明星进来,我想咱们之间可能真的缺少一些合作的缘份。”

    “慢着。”张维纶往下按了按手,想了几秒后回道:“我可以按你说的方式投资,这点钱就算亏了对我来说也没多大事。”

    “我就不明白了,还有人不爱花钱的?”

    韩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回道:“张总,有时候花钱多并不一定能出佳作,还是要看钱花在什么地方,如果一部作品一半以上的资金都给了那几个主演,就算这部作品投资再高,那最后得出来的成果也只有挨骂的份。”

    张维纶听完也是一乐,继续把玩着他的手串,神色上透露着几分赞同的意思,不过他又说道:“行,就按你说的来。对了,这部电影在大衙门那边审核没问题吧,我听说大衙门在审核方面特别尿性啊。我有一朋友,前年投资了一部民国背景的大戏,一直到今年还卡在审核那关过不去,不知道年底的时候这部戏能不能在电视台播出,如今一帮投资人的钱全黄了汤了。”

    韩斐的嘴唇忽然抽了抽,这种事不是没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道:“这个题材其实有些打擦边球的意思,但我们准备了两版结局,如果大衙门把第一版给否决了,我们还有积极向上的第二版,保准符合社会主义和谐思想。”

    “那就好,只要能顺利上映顺利赚钱就行,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张维纶笑道:“得了,晚上我攒个局,请大家务必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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