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走回去,像是脚踩棉花一般,跌跌撞撞。

    我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头子吗?冬伯是他唯一的长辈了,也是对那个年代,对师爷唯一的记挂。现在冬伯走了,老头子能接受的了么……

    我没有回家,去了老头子的别墅,想一个人安静下。

    坐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心里堵的难受。我把双手深深的插进头发,揪着自己的头皮。

    突然,手机响了。诺大的别墅有点空旷,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我一跳。

    居然是老头子!他邀请我视频。

    我赶紧接受,画面里的老头子瘦了很多,竟然有点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很憔悴。

    “小枫。”老头子的声音低沉悲伤。

    “师父,我……我没有照顾好冬伯。”说到这里,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等我平静下来,仰起头,发现对面镜头里的老头子也红了双眼。

    “小枫,我知道,你尽力了。你对冬伯,很好。”老头子很慢很慢的说出这几句话,我听得出他在尽力克制自己,他的声音里满是颤抖。

    “师父,你都知道了。”

    “嗯,”老头子在对面点点头。

    “冬伯是个好人,我听孟三儿说了。”我带着哭腔。

    “是啊,要不是后来吴大良心发现,把冬伯接过去赡养,我已经打算接冬伯一起生活了。”

    “嗯。”

    “小枫,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雀门出手,可是目前的情况,他们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吧……”

    老头子点点头:“嗯,咱们这行有个传统。帮派里辈分最大的长辈去世了,一个月内不做生意。为的是让逝去的亲人可以安心走好。”

    “嗯,那估计光头暂时不会找我了。”

    “小枫,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妨利用这一个月好好的去把技能练起来。”

    “好,师父。我都听你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还是很难受,但是跟老头子聊完天好多了。

    至少老头子还在,天没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出来吃饭,外面已经万家灯火了,我散步到一家小饭馆要了碗饺子。

    可能今天的心情不同吧,我吃的很慢很慢,我正拿起勺子往嘴里送饭,突然被对面的一对小情侣吓了一跳!

    只见那女生一言不发,垂目坐着。她对面的男孩像是疯了一样从桌子上跳起来,嘴里呜啦啦的喊着,用手指着女孩在说什么。可是他太激动了,根本听不清楚。

    女孩安静的听着,中途还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男生边哭边喊……

    老板见状怕影响其他食客,便上去规劝。

    “哎呀,小两口吵什么架?有话好好说,你先做下吧!”老板伸手去按男孩的肩膀。男孩长得很高,一把把老板甩开。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老板被甩懵了……茫然的摇摇头。

    “她骗了我整整六年!”男孩几乎是撕喊着说出了这句话。

    我一听到“骗”字,立马来了精神!

    估计已经是职业病了……我凑到跟前听着。

    “哎呀,小两口是不是话没说清楚?有误会啦!”饭店老板还试着劝说。

    “没有,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坐在对面的女孩突然说话了。

    她抬起头,我才看清楚她的长相,很清秀。小小的脸庞,一双杏眼透露着魅惑,小巧的嘴巴下有一张樱桃小嘴,尖尖的下巴很是俊俏。

    这时候我扭头看了一眼男生,两人很相配!男生身高大概一米八三,眼睛很大,高高的鼻子,可是已经被愤怒扭曲了面庞。

    “是我对不起你。”女孩站起身拿包准备要走,男生哭着拉住她:“不行,你要给我说清楚!”

    女孩狠狠地扭过脸,冰冷的盯着男生:“我骗了你,整整六年,我都在撒谎!我就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生,穷的要死!”

    小饭馆里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女生就这样说了出来……

    男生也愣住了,呆呆的拽住女生的胳膊,伫立在原地。

    女生把包放下,转身对着饭馆里的所有食客说:“我大一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对他是一见钟情。可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有个不错的家庭。而我除了是本地人,什么都没有了……”

    女生哽咽了,眼睛有些泛红。

    “所以我接近他,跟他聊天,让他爱上我,也给自己伪造了一个身份:富家女!”

    “你以为我不累吗?”女生转过头看着男孩,两个人眼睛里都是泪,都动了情。毕竟六年,就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

    “我大学就办了好几张信用卡,拆了东墙补西墙,就是为了让你能高看我一眼!我的名牌包,奢侈品,我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他妈的借来的!”女生彻底崩溃了,大吼着甩开男生的手,一个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男生慢慢的蹲下来,用很小的声音说:“其实,你不用那么有钱的。我还是会爱你。”

    女生不断耸动的肩膀停止了,她抬起泪眼,笑着摇摇头。

    “你还是好幼稚。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日久生情啊,不过是面子、虚荣。”

    男生脸色一变:“不是的,没你想的那么脏好吗?”

    女孩绝望的笑了,那个笑有些凄美:“如果我是灰姑娘,那么站在我身边的,一定不是王子。”

    男孩还想说什么,女生站起来跑了出去,消失在夜幕的人潮中。

    小饭馆里的人都傻眼了,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本以为是什么骗局,我好能施展身手,没想到是感情债……

    你情我愿,也没人拿到逼着谁爱谁,这应该是世上最难解开的骗局了吧。

    男生拿袖子擦了擦眼泪,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也没想到自己个饺子馆还能遇到这种偶像剧,“不用了小伙子,我看那姑娘不是坏人,可能就是太喜欢你了。”

    男生冷冷的一笑,掏出一百块放到了桌子上,转身离开。

    我们一众人还站在原地发呆……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燕子。

    “小枫,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燕子,我应该OK的。”

    “明天我就离开冬伯家了,你来接下我吧。”

    “行,我开车去接你。”

    “嗯,记得易容。”

    “好,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吧?”

    “我没事,这两天都在筹备冬伯葬礼的事情。唉。”

    “明天我去接你,我们对冬伯也尽到心了,别太自责。”

    “明天上午见。”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床易容,照着燕子的照片给自己弄了张胞弟的脸。我开了老头子一辆普通的日产,来到了九曲巷。

    一下车我就惊呆了,九曲巷门口摆满了花圈,整条街的路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白色丝绸。

    本来就不宽敞的巷更加拥挤了,很多人站在巷子中来回穿梭忙碌着什么,无一例外都头带白色绸带,肩膀上带着孝章。

    这些人……都是来给冬伯吊唁的吗?

    我好奇的走进雀门,雀门的黑色大木门敞开着,门板上贴着两张白色的纸,门头用两顶白色的纸灯笼左右悬挂装饰着,悲伤肃杀的氛围很浓重。

    前来吊唁的人非常多,我踏进大门也无人问津。

    跟随人流来到了大堂,冬伯巨大的照片挂在大堂中间,应该是冬伯年轻时的样子,精神头不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看见吴大跪在迎宾席上,正在对每位来吊唁的宾客致谢。一夜间,吴大似乎苍老了好几岁,俨然已是一个老人。

    此时我跟随着人流已经无法调转,只好跪下给冬伯磕了一个头。

    吴大想我致谢,眼神晃了一下:“这位是?”

    我正想着如何解释,突然听到燕子的声音:“小弟,你终于来了。”

    扭头一看,燕子也是一副肃杀的打扮,白头巾白体恤白裤子。

    “哦,当家的,这是我小弟。今天我搬走,一个人拿不完东西,让他来帮帮我。”

    “哦。”吴大点点头。

    “我去帮你拿东西吧。”我木木的说。

    “嗯,跟我来。”

    走出大堂,我问燕子:“你怎么认出我的?”

    “只有你能想出弄个我的样子吧,再说就算不看脸,看你的神态体型我也认得出。”

    “嘿嘿。不过,我心里还是挺难过的,是要给冬伯磕个头。”

    “唉,”燕子叹了口气:“逝者已逝,我们完成冬伯的心愿就好。”

    “嗯。”我明白燕子的话,不仅是为冬伯一个人,也是一种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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