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天色正好,清风吹过带来一丝的凉意,丛林中一大一小两个士卒在吊床上守株待熊。
    吊床吱吱悠悠地摩擦着树皮,让躺在上面的老李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清兵还没到江南,乡间的小树林里也是这样的悠闲时光。
    “二狗,你说人小时候是不是都那么傻,竟然盼着长大。”
    另一张吊床上,张二狗才十五岁,手枕在脑袋下面,翘着腿一脸憧憬地说道:“我现在也想长大啊,再过几年我们回乡,我娘说了就给我寻一房媳妇,嘿嘿,老李,你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么?”
    “女人啊...”老李的眼中突然涌现出复杂的神色,充满了忧郁却又回味无穷。
    张二狗望着郁青的枝头,突然心中春情涌动,暗暗祈祷希望能有一个漂亮的媳妇。
    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伴随着一阵尖叫,在张二狗的头顶一个惊慌的妇人被倒吊在半空。
    张二狗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个女人要多妖娆有多妖娆,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好看。即使在挣扎呼喊,青丝垂地,也难掩其丽色。这可是让多铎都忍不住当街强抢的女人,对这样的未经人事的二狗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老天爷显灵了...?”
    “遭了,我们的陷阱,害到人了。”老李大声喊道,因为在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正被钳子夹着腿,血肉模糊。还有一个小孩,直接被飞来的竹签插死了。
    两个人从吊床上一跃而下,跑到尸体旁,只见中年人身穿锦织棉衣,脖颈间还有上好的狐狸皮毛,脑后的小辫子明显是刚刚剪去,老李拍着胸脯说道:“还好,是满人不是汉人。”
    “我是汉人,我是汉人呐,快快救我。”范文程是什么人,眼珠一转就是几百条毒计的王八蛋,岂能看不清现在的局面。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地道挖的这么远,竟然还有明军驻守,眼下只有忽悠到这两个愣头愣脑的明军,才有活命的机会。
    范夫人见到儿子惨死,也顾不上被吊在半空,凄厉地哭喊起来:“儿啊,我的斌儿。”
    张二狗这才想起将她放了下来,伸手接住的时候,双手握在范夫人柔软的腰肢上,张二狗只觉的天旋地转,鼻息间满是香气,下体肿胀难受。
    范夫人爬到自己小儿子身边,一根竹子削尖了,从范承斌的胸前穿过。血淋淋的窟窿里,血流不止,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明显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李冷眼看着这一幕,暗暗拔刀在手,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从这个洞里出来,是不是满清奸细?”
    “我们是汉人呐,为了逃避满人的迫害,这才挖洞藏身。”范文程强忍着丧子之痛,大声辩解道。
    “对不住了,这位娘子,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以为...这是个熊洞。”张二狗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扳开兽夹,老李一脚将他踢开。
    “汉人?一般汉人能有这么好的衣服穿,你没见过村里的汉人奴隶是什么模样么,还有你看这老东西的女人,他就算是汉人,也是一个汉奸。”
    张二狗吓了一跳,毕竟是个少年,考虑事情没有那么全面。听了老李的话,当即拔出刀来,怒道:“原来是个汉奸。”
    饶是范文程狡诈似鬼,在这种局面下,也拿两个愣头青小兵没有丝毫的办法。
    “两位军爷,我在远处有无数的金银钱财,只要你们肯放我一条生路,我给你们每人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那可是真正的天价足够他们几辈子花的了,范文程自信这两个看上去就很穷的小兵,一定没有办法抵挡这份诱惑。
    老李和张二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个刚刚剃去辫子的汉奸,竟然开口如此豪绰,看来绝对是条大鱼。
    北伐军中赏罚分明,拿住了满清大官,赏赐也很丰厚,但是绝对不到一千两黄金。
    范文程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哪里想到,自己顺口所说的一千两黄金,吓破额两个小兵的胆子。
    要是他随便从怀里掏出几十两,或者自己夫人手上的首饰拿出一件来,这两个挫兵或许还会一时贪财将他放了。但是随便就能拿出一千两黄金的人,就算是这两个小兵都知道,这个人是满清大官。
    私放一个小汉奸无足轻重,但是私放大汉奸那可是杀头的罪过,老李和张二狗默契的很,眼神一对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将他们五花大绑之后,拽着一瘸一拐的范文程和伤心欲绝的范夫人,来到了百户处请赏。
    高百户一看自己派去的人没有猎到大熊,竟然抓来两个汉奸,不禁有些失望。
    他虽然是个百户,但是也没有那个财力吃熊掌,本来还打算给自己老子娘带回去一只尝尝鲜呢。
    “汉奸?在鞑子朝廷做过什么官呐?”
    范文程一路上拖着被夹断的腿,早就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只顾着哀嚎。
    老李以刀背拍在他的身上,喝骂道:“我们大人问你话呢,狗汉奸,到这现在还这么嚣张!”
    范文程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高百户撇着嘴来看女汉奸,一眼望去就挪不开了。
    太俊了,这种尤物竟然做了汉奸,让他生出一丝愤怒。若是高云懂点文墨,必要咏叹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可惜他跟老李二狗一样,脱口而出:“这漂亮娘们也跟你一样是汉奸?”
    “快说,不然让你尝尝酷刑的滋味。”
    范文程忍着痛,嘴唇干裂,一看就是血流的太多,颤声说道:“回军爷的话,小人的哥哥是鞑子朝中一个县令,被天军打败之后,跟着他逃到了这里。”
    本来他的话还有可能蒙混过关,但是高云冷笑一声,说道:“在沈阳城外,有这么一个漂亮媳妇,还能保住她不被鞑子抢夺,你跟我说是一个县令的弟弟,呵呵...”
    范文程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媳妇的容貌露馅,懊恼不已。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他带到俘虏营中,让清兵指认!”
    范文程脑中一阵空白,甚至短暂的忘记了疼痛,在那一刻万念俱灰。
    他的身份一旦曝光,都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听说多铎在扬州被浇了铜水...
    沈阳城下,侯玄演望着这座城池,双眉一轩,展颜笑道:“古语说直捣黄龙,黄龙即为金人老巢,拿下沈阳府之后,我们再往北打,就实现了岳武穆的一生所求。‘如何一别朱仙镇不见将军奏凯歌’,这个千古憾事,就要由你我实现了。”
    在他身旁战将如云,人人顶盔挂甲,簇拥着他望向城楼。
    “王爷,北郊百户高云押来一个汉奸,说是范文程。”
    “什么?”侯玄演惊喜地高喊一声:“范文程被抓了?这老贼竟然能从沈阳逃出来,还真是有点道行。”
    正要回马去见识一下这个闻名已久的大汉奸,只见城中用绳子坠下几个满清官员,手无寸铁往自己阵前走来。
    李好贤从身后抽出三根箭矢,挽弓欲射,侯玄演将马鞭一举,说道:“让他们过来,听听他们说什么。”
    出城的几个满清官员全是汉人,见到侯玄演之后跪地说道:“摄政王,城中陛下和太后愿意向王爷投降,大清愿世为明朝藩属,年年纳贡,为王爷镇守北疆。我们的国主爱新觉罗顺治,愿拜王爷为义父。”
    侯玄演撇了撇嘴,骑在马上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沉声道:“我为北伐而来,不是来收干儿子的。四年国难累计多少血仇,岂是一句投降就能消弭的,你回去转告大玉儿,她若是想投降,就跟自己的儿子一道,肉坦牵羊,献城投降。否则鼓角声起,必是大军破城屠尽仇寇之时,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些官员唯唯诺诺地退出明军大营,逃也似的回到城下,若是一般时候他们早就投降了。但是天下皆知侯玄演不收俘虏,满人才放心大胆地让他们下来投降。
    所谓的肉坦牵羊,就是指让人赤着上身,牵着一只白羊投降。
    侯玄演直言让大玉儿肉坦牵羊,自然是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所有人都认为大玉儿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清官刚走,几个士兵押着两个人进来,一个跛脚的中年光头,一个美貌妇人。
    两个亲兵一推,将两人押到中间,侯玄演站起身来,问道:“你就是范文程?”
    范文程到这个时候,也失去了以往的从容,额头汗如雨下,浑身溻湿,只知道点头。
    “万历年间,你就中了秀才,后来努尔哈赤打下了抚顺,你和你哥哥前去求见,跪倒在满人脚下。后来皇太极登位,你备受重用,南侵大明、东占朝鲜、西抚蒙古、制定国策、策反明将,都是出自你的手笔。”侯玄演娓娓道来,对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了若指掌,范文程越听越怕。
    眼前的大明摄政王,比自己的家人朋友还了解自己,这是多大的恨意...
    “范文程,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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