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见了那唐家丫头?”说话的丫鬟着青绿色衫,眉宇间一缕英气不似寻常丫鬟弱则弱矣,细细为自己姑娘撤去发髻上的珠钗,将鸦青色的发丝挽成寻常发髻。

    “还需再探探。”如初化雪水绕过三春秋又逢隆冬,清凉平淡里藏了道不尽的春秋风韵。

    却是曦嫔,王氏娇娥。

    “姑娘――何须计较这般小人物?”丫鬟微微拧眉不解。在她眼里自家姑娘是天上地上难得的人物,清明明月一般,若非――又何须进宫与人争宠。

    曦嫔把玩着珠花,淡淡一笑。

    崔家与郑家,真的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这个小丫头便是道长说的变数还是被崔郑两家放出来的诱饵?

    她王家要谋的大计可不得不谨慎万分,一丝错也不能出啊!

    念及此,曦嫔心里轻叹。

    她其实并不愿意入宫伺候一个年纪长她一轮的男子,家中并不是没有适合入京的,只可惜能与太后过招的只怕也就她了!

    “待会早些摆饭,今日只怕忙得紧。”曦嫔吩咐到,眼底盈盈叫人看不真切亦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是。”丫鬟应声。

    “对了,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羊脂玉佩,触手温润,寓意也好,你寻了来给唐家姑娘送去。”

    丫鬟诧异的抬头,见主子神色清冷如常,复又低头应下,倒退着离去,用锦盒装了,一路捧着去毓秀宫。

    毓秀宫正在摆茶点,东阳亲自煮茶,唐玥随旁伺候。

    沐豆豆也捧了茶点上来。

    “几月不见,豆豆越发风采照人了。”唐玥说的却不是客套话,沐豆豆与宫里人不同,甚至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她身上带着天生的自由,纵使行走坐卧如其他宫人一般,也难掩其眉宇灵气,加之她如今身量长高,越发出挑。

    “如今你可不该叫豆豆了。”东阳悄然一笑打趣唐玥。

    沐豆豆垂眉羞涩的笑着,恍若静雅盛开的白玉兰,蹲下身将茶点摆在小几上,头上的玉簪花步摇衬得人越发娉婷。

    唐玥挑眉,心里存了一个猜测。

    “可是皇后娘娘赐名?”入乡随俗,沐豆豆这名不论怎么说都少了几分正式。她若要在京都长久的待下去,皇后若赐名的确是一大美事。

    “阿玥果真聪慧。”东阳称赞道“母后赐名仓庚,又封其为正五品司膳。”

    唐玥一笑,对东阳的称赞并不放在心上,念起了《东山》“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仓庚”又看了看豆豆“黄莺声婉转曼妙,倒衬豆豆。”

    豆豆,或者说仓庚,含笑道“仓庚是大名,豆豆是小名,我们之间唤小名就好。”

    唐玥自然无有不应的。

    “不过这正五品的司膳――”微微拧眉有些担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东阳笑到“她这正五品的司膳可是从那群老宫女手里挨个挨个打下来的,谁敢寻她不自在?”

    “到让我想起来,礼部膳部郎中也是正五品。”

    这话倒让豆豆脸色一僵。

    “元宵节后,我那妹妹没有入瑞王府。”豆豆垂眸,似略有些失落“入了皇宫,选了女官,成了良侍,在慧昭仪身边伺候。”

    “慧昭仪?”唐玥挑眉,“昔日的侧妃?大皇子的生母?怎么混成了这样?”

    “意图陷害皇后。”

    东阳言语淡漠,丝毫没有动怒。

    “恩将仇报?”唐玥嗤笑“这人也是蠢得厉害。”

    “也不能说蠢吧,万一要是成了她儿子可就成独苗苗了!”东阳勾起一抹笑意,颇有些邪肆“这可是一笔好买卖!”

    “那也要她有这个命才行。”唐玥不置可否,捏了块翠绿的糕点咬下去,入口就是艾草清苦的味道混杂着糯米的香甜“她娘家不显,大皇子瞅着挺贪玩的,如今快十岁了也没见着策论诗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舅舅可是入宫做夫子的,她还能不知道大皇子课业水平?

    “也不能否认藏拙――”东阳意味深长。

    唐玥“噗嗤”一声笑起来,又被糕点呛住,急忙寻了茶水一口灌下去才开口“藏拙藏成那样?”

    一脸的不屑。

    沐豆豆看着心里有些发酸,这两人似乎都变了许多。

    借口要去给皇后准备膳食,离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早产!”

    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叫嚷的丫鬟是皇后宫中伺候的,东阳记不得名字缺记得那张脸,顾不得换衣服,吩咐了一句灭火收拾东西就急急忙忙往皇后住的长春宫去。

    唐玥和沐豆豆紧随其后,唐玥面带煞气,身后跟着四个丫鬟,风铃见势不妙怕连累唐玥即刻寻了路去通知平王白黎。

    “传太医,封宫!”

    三人到来时,曦嫔王氏肃正了脸色守在皇后寝宫门前,侍卫重重封锁各处路口宫门,绿芽带着丫鬟在内伺候。

    “东阳公主。”曦嫔微微颔首,眼神却在唐玥身上多留了几息。

    “如今如何了?”便是不喜对方,东阳摸爬滚打皇宫多年也不会在此刻表露出来,只沉着脸道。

    “豆豆,你去煮参汤,以备不时之需。”唐玥侧头,见沐豆豆一脸呗吓坏了的模样开口道。

    沐豆豆又看了看东阳,见东阳并未反驳立刻撒腿就往小厨房走去。

    皇后怀孕这些日子都是在小厨房做的饭食。

    “已经去请太医了,稳婆的意思是可能要生产了。”曦嫔道。

    “怎么会这样?如今才八月啊!”想到民间的七活八不活,便是东阳也不禁煞白了脸色。

    “陛下也在来的路上。”曦嫔又道,“高太医医术卓绝定能力挽狂澜,公主不必忧心。”

    “不必忧心?那是我母亲!”东阳有些崩溃,语气并不好直接冲着曦嫔吼了出来,唐玥见状上前挽了人手臂掐住,好歹对方也是皇帝的妃子,这般不给颜色那就是给皇帝甩脸子!

    “不知娘娘可曾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皇后娘娘如何会突然生产?”唐玥发问,虽然早猜到今日会有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有蛇。”曦嫔顿了顿补充“竹叶青,剧毒。”

    唐玥东阳倒吸了口凉气,这里是皇宫,又是皇后寝殿,人来人往,哪有蛇敢来?除了人为,竟是想不出其他缘由了!

    冬眠初醒的蛇毒性最烈了。想到此处唐玥忙问“可有人受伤?”

    “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嬷嬷被咬了一口,但又抓住了那蛇,如今放在竹篓里。”曦嫔眼底划过一抹赞赏,这个唐玥倒是比东阳沉重许多,也不知伤的是否不是自己亲人的缘故。

    “太上皇,太后娘娘到。”内监扯着嗓子叫喊。

    曦嫔唐玥东阳急忙转身行礼。

    “都起来吧,如今情况如何了?”太上皇身子尚未养好,比之前却已经精神了许多。

    太后娘娘拿着手珠陪伴在身侧,面上也很是担忧。

    “高院判来了!”

    “见过太上皇,见过太后,见过――”

    一连串的问候还没说完就被太上皇急不可耐的打断了“见什么见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进去!”

    “是。”高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提着箱子就进去了,身后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医女。

    “把太医院擅长妇科,小儿科的太医都叫来。”太上皇不耐烦得发号施令,怎么只能徕一个高院判和医女呢!

    “是。”曦嫔一个眼神立刻就有掌事宫女去宣太医。

    “皇上到――”

    “儿子见过父皇母后,给父皇母后请安!”今上一来立刻行礼。

    “起来吧。”太上皇捏了捏眉心神情郁郁。

    长春宫重重警戒,气氛紧张个个面色带忧虑,另一边的瑞王府却是惬意得紧。

    瑞王躺在软榻上,放松全身任由瑞王妃给自己捏肩捶腿。

    “王爷今日心情挺好的。”瑞王妃穿了紫色的齐胸襦裙,下摆八幅烟纱雾渺的裙摆上密绣兰草翠鸟压下了轻浮之色,烟色披帛半遮半掩的藏了一片雪白肌肤,鬓边一缕落下的发丝扫在瑞王脸上,酥麻又痒,璎珞重重,眉心贴了殷红花钿,上扬的眉尾眼角一颦一笑都有祸国之色。

    瑞王勾唇一把将人拉至怀里,把玩着她温润发丝,神态慵懒“家里的事你都处理好了?那个唐珍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瑞王妃娇俏一笑“寻过大夫了,说养得甚好,把脉也像是个男孩。”

    “男孩啊――”瑞王轻轻一笑,猜不透什么意思。

    他竟然也要当祖父了!

    眨眼也三十多岁了!

    倒是不知道皇后肚子里的男孩保得住还是保不住!

    念及此处,笑得肆意又张扬。

    “今日皇后早产,你寻些补身子的药准备好,明日我们进宫。”

    “皇后早产?”瑞王妃挑眉,却也不是那等庸脂俗粉,微微思索见瑞王笑意款款便知内情“之前得的人参灵芝雪莲可好?配成一对送进去。”

    “不错。也顺便寻一些小孩衣服,百子服不错。”瑞王意有所指,眼神晦暗又带着隐秘的笑。

    “妾身――知道了。”瑞王妃笑得明艳,眼尾直勾勾的瞧着瑞王看得人心痒难耐。

    瑞王抱着人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云未收,雨未歇。红烛长燃,锦被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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