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征目送梁祈芸驾着彩霞瑞霭消失在天际,脸上笑容消逝,冰冷凝重。
    他向着童家五个老祖行一礼后,直言不讳梁祈芸讲得很有道理,他可是亲身经历一个老祖离奇死亡。
    童家老祖们却笑道,那是他自己命运不济。不晓得那里潜伏着牧影鼠,无法防御抵抗,直接被吞了神魂。
    童征闻言更是不解,既然是牧影鼠所为,为何牧影鼠不将那童家老祖的肉身跟神魂一起吞食。
    童家老祖们笑讲童征还是太年轻,他们一群老人,老态龙钟,五体衰败,牧影鼠是不会吃这一副臭皮囊,但他们的神魂却对牧影鼠有很大用处。
    不出他们所料,那牧影鼠定是从织天府地牢离开的牧影鼠。若能将其捕捉,签订灵契,成为牧影鼠的饲主,从此可在织女星横着走。
    童家老祖们的心却不在织女星,他们想要走得更远,远到宇宙中心的白洞,亦就是那太一仙星,俗称太乙。
    童征头微微低,语气恳切,“诸位老祖宗,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小子总觉心燥不安,眼皮一个劲儿在跳。”
    何为底蕴,面前这些个老人就是底蕴。童征认为就算他们五体恁个衰败,也是一副仙躯,牧影鼠怎会放过?
    童家老祖们不想多言,迫不及待催促,“走吧。”
    见状,童征心有不满,却没甚更好办法,老老实实跟着同族青杰一起,为童家老祖们引路。
    直至岚帮总舵,童征让童家老祖们先行在空中等着,他们先下去查探一番。这次童家老祖没有拒绝,他们屹立在苍巅云海之上,各显神通。
    先是祭出天罗地网,将岚帮总舵方圆百里笼罩。接着或念咒开仙眼,探视岚帮总舵。或分出一缕神魂做饵,随着灵识一起探出。或是拿出照妖镜,企图让牧影鼠显形。
    此刻,黑白无常早已现出法相,聚阴气而不泄,匿踪来到那副臭皮囊附近。
    “老黑啊,这织天仙女真是个妙人。”白无常笑容诡怪,眼眸森森,看着童征他们下地,瞳孔深处兴奋烧着地狱火,“织天仙女非是传说中那般毫无心机,那么纯粹。”
    “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心机和纯粹二字。”黑无常亦是咧着嘴巴,笑得越是开心,相貌却是丧气,好似那一具僵尸突然对着你笑。“她不仅帮助我们消化吸收神魂,且还让我们自己方便。可见这些一直躺在棺材里的老屁股,给她也造成不小的压力。”
    “她一个织天仙女,位列仙班。祝织山为她的道场,她更是织女星仙主。可她却连岚帮这个毒瘤都不能动,可见其窘境多么尴尬……”白无常眼睁睁看着童征掏出镶金刻龙的华丽玉石棺椁,丝毫没有任何下手的迹象,反倒跟黑无常聊得很兴致。
    黑无常亦是兴致盎然,双手环抱,歪头看着童征他们将那臭皮囊收敛如棺椁,“同样从牧星镇走出,侯家,牧家,童家,这三家的境遇真是让人唏嘘。”
    侯家为给牵牛星解咒,只剩一个独苗。牧家不死不活,深陷泥潭。唯独童家自牧星镇分离,子孙万代,繁荣而昌盛。
    “谁又能说谁的错呢!”白无常轻叹一气。
    牧星镇那一场壮烈反击,在织女星阎王带领下,他们众阴帅有幸观看整个过程。
    那一场大灾变夺取亿万生灵的生命,炼制出判官笔和生死簿。差点把整个牵牛星阴司颠覆,改天换地。阎王和他们众阴帅,已经开始商议如何拨乱反正牵牛星阴司。
    道牧、候大壮、牛郎、李焕衍误打误撞破了牧星镇的大计,道牧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将笼罩着牵牛星的魔咒破除。
    道牧不仅将支离破碎的阴间拯救,更是让牵牛星洗去一身污秽铅华,大功大德莫过于此。
    道牧一个厌世又一心寻死的人,最终却成一个圣人,阎王和众阴帅一个个都叹为观止。
    阎王与众阴帅刚从牵牛星回来不久,阎王与那牛头马面老阴帅就察觉道牧也来到织女星,接着牛郎、候大壮、李焕衍也来。
    不提道牧他们怎么过来,道牧竟是擅自打开轮回通道。这并非是流鬼之地的轮回形式,这可是正统阴司把关的六道轮回。
    道牧不过天境修为,却愣生生把一个个本不可能进入轮回的牧星镇人,以经文超度罪孽,让他们一个个入轮回。
    道牧一身圣人光环黯淡消散,最终还落得无功失德的下场。圣人光环蜕去,道牧也因此霉运当头,招来祸害,本该也是个死。
    阎王和牛头马面两个阴帅出手,将道牧等四人救回,却也因此,阎王和牛头马面也受到阴律反噬,此时还在养伤当中。
    自那以后道牧他们一身鸿运高高照,那道牧一身鸿运光晕就跟阳光似的。黑白无常阴帅也因此对天道与阴律的运行产生好奇,怎一下子要他们死,一下子又给他们耀光的鸿运。
    面对其他阴帅的疑问,牛头马面老阴帅却神秘而笑,天道不是死物,不腐朽固执之灵,她比任何生灵都要灵活。兴许,道牧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变数,或者称之为天选之子。
    想到这,想起牛头马面老阴帅和年轻阎王都还身负道伤,白无常不禁开口道,“五个神魂,你我再分一个,剩下四个给阎王和牛头马面,何如?”白无常吸收半个神魂之后,深刻体会到神魂对鬼仙的好处,
    “应该的,应该的。”黑无常松开双手,手中黑扇子迎着风儿,幌一幌,扇子回归本相哭丧棒模样。“老白啊,你说这缘妙不妙?”掣着哭丧棒挥指周遭,“这一切或多或少,皆有道牧的存在。”
    “老黑,你的意思是牧影鼠口中那个宝贝似的好侄儿,极有可能就是那道牧?”白无常立即反应过来,脸上却是满满的惊讶。
    “极有可能!”黑无常不敢完全肯定,尽管只觉告诉他一定是道牧。“道牧身怀金乌血承,且还是追杀牧影鼠那头金乌,单凭这一层关系牧影鼠叫道牧侄儿,没甚不妥当。”
    黑无常见童征等人将那副臭皮囊收敛如棺椁之后,分散四处探查,遂跩开步,挥斥哭丧棒,“开始布阵吧,这五个都是大鱼。大鲶鱼力大身滑,不好捕捉。”
    白无常不再言语,啧啧怪笑,掣着白色哭丧棒,朝着黑无常相反的方向走去。
    先有织天仙女忽然降临,后有童征二去二反。现在童征他们在地搜寻,童家老祖们在天上辅助和指挥。
    童家此番行径,早已引来整个织仙城的关注,而谣言在此时最容易生根发芽。伏牛堂的势力本就扎根于市井,话头一放开,情势就像是枯草期的草原,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皆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可防民之口,在世俗国度都难于登天,更别讲修仙者的世界。遂童家发觉谣言的角度诡异,明褒暗贬,分明在搞事儿,却为时已晚。谣言如决堤洪水,将童家的声音淹没,根本不容许他们澄清。
    毕竟主流声音,多是在赞扬童征,然后带着合理性的猜测与抨击。而这种主流声音才是最可怕,其核心目的分明是在加速童家之间各派系的分化,各个派系的斗争。
    一个时辰的时间,整个织仙城就跟苍巅那越烧越烈的太阳一样,滚滚沸腾。有点能力的人全都寻个好处,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观望着。
    不少人将岚帮覆灭归功到伏牛堂身上,立马就有人反驳。若伏牛堂真有这个实力,仙才楼被欺压成那般模样,老早就翻脸。
    有人抛出一个更大胆的观点,岚帮会不会是童征刻意放养,童征将岚帮养肥之后,便让牧影鼠将其吞食,就跟圈养畜生一个道理。
    否则岚帮如此嚣狂行径,怨声载道,却不见有童家人管束,织仙宫也没个声息。
    此观点一处,马上又有人反驳,童征一生坦荡荡,不仅为童家鞠躬尽瘁,且还为祝织山呕心沥血。
    可童征毕竟太年轻,自是无法一人压制族老们的行为。织仙宫的权力被童家为首的各大势力架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童征作为中间人,最是难做。
    事发当前,童征信誓旦旦要给伏牛堂一个交代,绝不姑息岚帮,可见童征自己已经忍耐岚帮很久。
    童征趁着吴璇雪和傅颖被岚帮伤害的风口浪尖,对岚帮下手很合理,也附和民心,众人不应该质疑童征的正义感。
    这一个观点一出,立马又得到周围七八成人的赞同,童征平时给人的印象就不像是一个狠毒的人,看着就是一个正义凛然的修仙者,祝织山长老。
    与此同时,也有人抛出自己的观点,若这一次童征他们再探岚帮总舵,其他人都死,唯独童征没死。
    那定是童征要将岚帮铲草除根无疑,要真个如此的结局,不得不讲童征对织天仙女确实是真爱,爱得深切又深沉。
    一个明知道自己无法得到的女人,却甘愿如此尽心尽力去守护,还有什么更让人感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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