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

    此时,身上沾染了星星点点血迹的女人,正在殿中来来回回的走着,神情焦灼不安,又隐隐压抑着怒意,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爆发。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突然,一直在殿中来来回回走着的女人,猛得站定了脚步,脸上划过一丝坚定,转了个方向,就要朝凌霄殿外而去。

    本来已经快被女人绕晕的男人,见此情况,心中一个激灵,顿时“嗖”的一下,跟一阵风似的拦在女人跟前,“锦瑟,你疯了是不是?”

    现在往焚仙池那边凑,简直就是去找死,当时在焚仙池那里的那些人,他云千寒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二话不说就都灭了,那一副几近癫狂,近乎成魔的样子,当真是让男人记忆犹新。

    要知道,当时那一群人里,可有几个人是跟云千寒相识的,虽然算不上至交好友,却也并非泛泛之交……

    然而,云千寒却丝毫不手软,说灭就给灭了。

    若不是那时候神洛的情况危矣,云千寒忙着救人,暂时腾不出时间来,那么当时,他恐怕也是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命运了。

    思及至此,男人皱眉,愈发觉得锦瑟现在的行为,根本就与自杀无异。

    “让开!”锦瑟不耐烦的喝声道,男人的顾虑,即使他不说,她自己也很清楚。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错失了太多的机会,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了,否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不行。”男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你若是去,就是去送死,我不能…”

    “我知道…”锦瑟突然握住男人的手,“…我知道此去,等待我的就是死亡,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有些期待…何况,你忘记了吗?即使我留在这里,我依然会死…”

    这是宿命,逃不掉的宿命……

    “可是…”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听到锦瑟接下来的那些话之后,浑身一震,神色剧变。

    “若是我说,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那你还会阻止吗?”空气里,锦瑟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在蛊惑着男人,“若一切能重来,那许多事情都将不同,所爱之人,或不会离去,遗憾之事,或终能弥补…那我们,也许就能得到救赎…”

    “…所爱之人,或不会离去,遗憾之事,或终能弥补…那我们,也许就能得到救赎…”

    “…所爱之人,或不会离去,遗憾之事,或终能弥补…那我们,也许就能得到救赎…”

    “…所爱之人,或不会离去,遗憾之事,或终能弥补…那我们,也许就能得到救赎…”

    ……

    这些话,像是挣不脱的枷锁,死死的禁锢着男人,让男人根本逃脱不得,男人不得不承认,这一瞬,他的心,真的是动摇了。

    若是一切都能重来,那他就能弥补过错,玉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那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若是……

    不,夜未央,你到底在想什么?

    “锦瑟,差一点…我就被你说服、不、是蛊惑了。”夜未央眼神锐利的看向锦瑟,只是像是想到什么,他轻叹一声,遂道:“锦瑟,也许,你真的能让一切重新来过,能实现所爱之人,不会离去,遗憾之事,亦能弥补的祈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人的心是不会轻易的改变,只要人依旧是那个人,那即使你真的能让一切重新来过,恐怕也是于事无补,不一定能改变掉现状?”

    锦瑟浑身一颤,一时矛盾万分,像是找到了出路,又像是被逼到死角……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是…关于他的记忆,却不断在脑海中盘桓,久久不愿散去……

    锦瑟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竟是独独对他上了心,伤了神?

    锦瑟想,也许,是因为他对神洛的那一份深沉执着却不愿打扰的爱吧?

    “洛儿,那人究竟是哪里好?竟值得你这样做…”

    ……

    “洛儿,若是这便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成全你…”

    ……

    “洛儿,你在那里,究竟过得好不好?”

    ……

    “什么?他竟然敢这样对她?云千寒,我一定要杀了你!”

    ……

    “洛儿,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了…”

    ……

    “神洛!他这样对你,你、你怎么还…算了,你听话,跟我走,好吗?”

    ……

    明明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明明他是那样爱她,可是,他却在明白她心中并不爱他的时候,心甘情愿为了她,悄无声息地将那一份爱小心翼翼地深藏于心,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她有半分伤心为难……

    最后,他始终未曾得到她的回应,他唯一得到的,就是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前世的结局,他明明知道,可是今生,他却依旧纵容自己沦陷其中,让一切重蹈覆辙。

    为她,即使是魂飞魄散,也永不回头,而是坦然面对。

    前世,是如此,今生,亦如是!

    神乐,你…当真…爱她如命!

    昔年,他为她倾尽一切,却终是没能得偿所愿,反而是感动了她这个局外之人……

    呵呵……

    这真是…真是……

    锦瑟眨了眨眼,眼泪触不及防的落下,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而她的心,却是慢慢清晰。

    “楚扬!”锦瑟唤的,不是他现在的名字,而是他真正的名字。

    夜未央蓦然一顿,“…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还真是有点怀念,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也许你是对的,即使重新来过,一切也未必能如我所愿,可是…”锦瑟忽然笑了,笑容却莫名有些悲戚,“纵然如此,那又何妨?”

    “你知道吗?在这世间,有些事情,若是不做,待到他日,怕是会追悔莫及?我…已错过太多,而这次,我再也不想错过,因为…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锦瑟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锦瑟的身影,渐渐远去,在即将离开凌霄殿的时候,却听身后之人沉声道。

    “颠覆历史的后果,可比逆天改命要严重万倍,你可知…”夜未央的话未尽,就被锦瑟打断。

    “你不必再说了。”锦瑟回首,“你想要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有一件事情,你却是说错了。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颠覆历史,我想要的,不过是让一切都回归到正轨,仅此而已。”

    “什么?”

    “也许,你们都刻意选择了遗忘,可是,我却时刻谨记。”锦瑟微微垂眸,夜未央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得到她冰冷到寒心的声音,“神洛,她是异数,一个不详的异数。”

    “锦瑟!”夜未央喝声,他阴沉沉地看着她,胸膛起伏不定,手背上青筋暴起,似是在极力抑制着怒火。

    “呵呵!”对于夜未央突如其来的怒火,锦瑟仿佛未曾察觉,她意味不明地轻声低笑,之后,就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知道,也许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这对神洛而言,未免太过不公。可是,你别忘记了,造成今日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她神洛。所以,只要她…”

    “住口!”夜未央眨眼间,就来到锦瑟面前,他高高扬起的手伴随着一阵犀利的掌风,直直往锦瑟的脸颊而去。

    锦瑟毫不畏惧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这一巴掌,终究是没有落在锦瑟的脸颊上,而是顿了顿,轻轻搭在锦瑟纤弱的肩膀上。

    “锦瑟,莫要让嫉妒腐蚀你的心,你问问自己的良心,这事实的真相,是不是真如你所言的那般不堪?你让我不要忘记,那你又是否记得,她也曾心慈心善,她也曾受众生敬仰过…”

    “何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在神乐心里的位置,她是神乐的命…”

    “你闭嘴。”锦瑟打掉夜未央的手,退后一步,红着眼眶,不甘地恨声道,“哼!你与她渊源颇深,你自然是帮着她…你…”

    锦瑟还想辩驳,然而,夜未央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神一震,整个人像是被人用闷棍狠狠敲了一顿,痛得她不能动弹半分,那些已经快要脱口而出的话,更是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锦瑟,最重要的是,她也曾真心护过你,不是吗?”仿佛没有瞧见锦瑟的狼狈,夜未央冷冷道。

    “呵呵!”一阵冗长的沉默,在锦瑟不屑的笑声中被打破,她高高昂起头,倔强道,“即使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对的,那又怎样?能改变一切吗?”

    她流着泪,指尖狠狠掐在自己的掌心,鲜血缓缓滴落,而她像是没有知觉,只是迎上夜未央冷冽的目光,一字一句接着说道:“能改变她是一个不详的异数,能改变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星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凌霄正殿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对于这一巴掌,就连夜未央自己也是愣住了,但是,他的心里却并不后悔。因为,锦瑟没有资格,这样诋毁神洛。

    夜未央的这一巴掌打得很重,锦瑟被打得一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被凌霄正殿的门槛绊倒。不过,即使锦瑟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却也依旧难以改变此刻的狼狈。

    锦瑟歪着脑袋,散乱的发丝,遮住她大部分的脸,一时之间,夜未央也不能看清她的神情。

    不过,这样的姿势,锦瑟并没有维持多久,几瞬之后,她缓缓转过脸,直直的望向夜未央,然后,在夜未央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化风而去,眨眼之间,就消失无踪。

    “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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