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柏刀问“慧大人身在何处?”

    公孙婆婆掐指一算,叹道“只知在附近一带,那关押处有事物扰乱老身搜寻之法”

    形骸道“她在邪月胡同,墨鬼教在那里有一密室。”

    夙夜派众女鬼面露喜色,齐声问道“你怎知这等内情?”她们本对形骸神态冷冰冰地,甚至懒得打听他是谁,却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

    形骸道“墨鬼教中有一位朋友告诉我的,慧彼明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在去救她之前”他走向拜信德,打量此人面容,见他脸颊深深陷落,神情憔悴,眼中似有几分奸诈残忍。

    拜信德退后一步,道“你要怎样?”

    形骸叹道“信德兄,你受的好像是致命伤,能让我看看么?”

    拜信德哈哈笑道“咱们都是亡灵,哪有致命伤一说?若非在阴影境地里,咱们甚至都不能变为实体。”

    形骸道“若亡灵要害受创,也会‘死去’一段时日,但为何信德兄却安然无恙?”

    拜信德摇头道“我头上这伤是生前留下的,永远无法消除,咱们亡灵,哪一个不是如此?”

    拜砚奇道“大人,我记得你生前的伤是在心脏处,额头上倒也干净啊。”

    拜信德冷冷说道“是你记错了。”他挺起胸膛,直面形骸,意欲借高大的体魄震慑此人,他道“你问这问那,是什么意思?我就知道水马牛的爪牙没安好心!”

    何柏刀也道“信德兄作战负伤,额头上挨了一下,这也并不为奇,行海兄弟不必为此纠结。”

    形骸道“此言差矣!贵派初来此地,不知疯魔灵之险恶,其中也有神智清醒者,非但功力大增,且奸猾残忍,会出其不意地杀害亡者,吞噬其魂魄。这类疯魔灵往往肤色惨白,身负重伤却行动如常,更能以自身恶念,激得大群疯魔灵暴虐失控。我先前遇上过一次,险些命丧其手。”

    众人脸色剧变,也都齐刷刷地瞪着拜信德。拜信德咬牙切齿,神色愤怒,戟指骂道“我与水马牛仇深似海,这人是水马牛派来杀我的!他本就心怀不轨,你们如何能信他捏造的谎言?”

    何柏刀说道“行海兄,你有何证据?”

    形骸道“他额头的创伤就是铁证,你让他把伤口给我仔细瞧瞧。”

    何柏刀对拜信德说“信德兄,真金不怕火炼,让他验伤吧。”

    拜信德哼了一声,解开绷带,众人见他那伤确是新近留下,锐物透过,已然入脑,哪怕是亡魂,身中此伤后也决不能行动自如。

    拜信德说道“老子新练的铁头铁脑功,连脑袋被砍也能活上许久,再说了,这小子见了我的伤口,便大做文章,胡编乱造,你们谁见过那什么‘清醒疯魔灵’么?我说那玩意儿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公孙婆婆怒道“怎样都好,快些动身,主人那边可耽搁不得!”

    何柏刀叹曰“行海兄,并非我信不过你,但信德兄与我家掌门确是至交,怎能凭你一面之词而加害于他?依我之见,咱们看着他牢些,事后再行判断,你意下如何?”

    形骸见众人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心下不满,道“这疯魔灵跟着咱们,有如芒刺在背,鱼梗在喉,叫人不得心安,墨鬼教中危机四伏,更不能有任何闪失。既然你想不通,那也不用管了,我与此人生死相斗,胜者便是理正道明。”

    亡龙派众人皆感不快,心道“咱们对你客气,你倒得寸进尺?这等局面下,哪轮得到你这无名小卒说话?”

    何柏刀脸色铁青,摇头道“你若一意孤行,想要闹事,咱们便容不得你,即使你再说我家掌门好话也无用。”说话间,亡龙派一齐手按剑柄。

    拜砚也怒道“我就知道水马牛绝无好意!他本就是派你来行刺我家大人的?”

    形骸不看众人,只盯着拜信德。此人显得惊怒交加,委屈万分,一副含冤受害的模样,但偶然间,他嘴角抽动,那是脸上肌肉不受控制之态。

    此人是疯魔灵,且是个龙火贵族变作的疯魔灵,若置之不理,必酿成大祸。

    但万一形骸猜错了呢?他实则对亡魂与疯魔灵也所知甚少,或许真有亡魂能伤了头颅而并无大碍?

    他很快不再多想,陡然间,冥虎木剑刺出,拜信德怒吼一声,拔出大刀,朝前一劈,攻守融合为一,招式功力尽皆不凡。但喀地一响,拜信德大刀折断,形骸再横劈青阳剑,刹那间将拜信德脑袋砍了。亡龙派众人虽有所防备,却万不料形骸出手这般快,而拜信德连他两剑都招架不住。

    在拜信德湮灭的瞬间,一股极为恶毒的怨念由此激发,众人心神震荡,不禁剧烈哆嗦,又听到大量疯魔灵的尖叫声由远及近,汹涌而来。

    形骸道“看,我没杀错!”

    何柏刀怒道“放屁!你在我眼前滥杀无辜,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形骸奇道“你是人非鬼,这仇本也不必报了。”

    何柏刀喊“你还卖弄唇舌?吃我一剑!”剑上燃火,斩向形骸,形骸轻盈躲开。此时,公孙婆婆喊道“当心,他们来了!”

    何柏刀咬紧银牙,怒视形骸一眼,旋即命人守住楼梯口,前后分明,处处把关,防备得甚是周到。

    不一会儿,疯魔灵从楼下疯狂杀上,又有疯魔灵砸穿了屋顶,连续飘落,一时间无穷无尽,攻势猛烈得如同雷暴雨般。不过亡龙派、夙夜派来的全是高手,造诣了得,功力最弱者也有第五层龙火之修为,尽然支撑得住。形骸稍感愧疚,专注投入,努力奋战,将双剑舞得如同旋风,所到之处,疯魔灵当即溃散。

    过了约一炷香时光,疯魔灵冲劲消退,待最后一只疯魔灵被形骸斩杀,这场猛攻就此告终。形骸见两派好手一个未死,只受了轻伤,心下赞许“古往今来的龙火功亡者远不止千万,即使只有十分之一变为阴间亡灵,数目已极为惊人。也难怪亡龙派有这许多精兵强将,龙火帝国纵然强盛,但与阴间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转念一想阴间的亡魂决不能到阳间,阳间高手却有法子前往阴间,正如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以语海,阴间的门派再强,到了阳间也是死路一条。两者孰强孰弱,决不能单单以功力人数衡量。

    何柏刀气喘吁吁,豁然一剑刺来,形骸横剑封住,道“若杀了我,谁带你们去找慧彼明?”

    何柏刀厉声道“之后事,之后说,先杀了你这害群之马!”他打出一掌,掌力相当于第七层龙火,威势卓绝。

    便在这时,公孙婆婆飞到两人之间,手指轻轻转动,以柔克刚,将何柏刀掌力化解得干干净净。何柏刀一凛,急道“婆婆,你怎地帮这人?”

    公孙婆婆道“他做的未必错了,况且唯有他知道主人在哪儿。”

    拜砚嚷道“咱们慢慢找,总能找得到,但此人不除,难解我心头之恨”

    公孙婆婆袖袍一振,拜砚身子腾空,连转了八圈,她再往上一撩,砰地一声,拜砚撞上屋顶,脑袋开花,头破“血”流,连声惨叫。形骸见她功力与何柏刀在伯仲之间,但招式之精巧纯熟却后者更胜一筹,不禁心生敬意。

    公孙婆婆森然道“你心头之恨又算得了什么?若误了我家主人,才是大难临头。谁再啰嗦,莫怪老身下手太重!”她威望极大,手段又厉害,这样一闹,何柏刀也唯有忍气吞声。

    形骸笑道“婆婆待我不薄,在下感激不尽。”

    公孙婆婆斥道“你也别嬉皮笑脸,如找不到我家主人,我把你阉成狗肉!”

    形骸汗毛直竖,暗忖“这话当真狗屁不通,阉成狗肉?那是怎样的酷刑?”但她话已出口,形骸不愿违逆,况且他本就急着救慧彼明,立时当先开道。

    那墨鬼教的浑老大曾详细告诉形骸路线,众人离了拜信德大宅,跟随形骸前行。途中疯魔灵充塞道路,成百上千,但亡龙派毫不避战,更不愿绕路,遇上便杀,倒也痛快干脆。形骸心知他们杀了也是白杀,明天一早,这些疯魔灵又会从“身亡”处复苏,不过倒也对他们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侠气颇有好感。

    沿街行了不远,又有十来个亡龙派门人赶来,当是接应。双方一见面,新来者朝何柏刀鞠躬说道“统领,恭喜凯旋,事成了么?”

    何柏刀恨恨看着形骸,骂道“因这狗贼作恶,咱们失手了!”形骸往公孙婆婆身后一躲,喊道“婆婆,他要欺负人!”

    公孙婆婆道“你躲个屁!他何尝欺负你了?”又对何柏刀说道“你别吓唬他,可别吓得他不认得路。”

    何柏刀怒道“他这狗贼精明的很,如何会不认得?”夙夜派众女鬼见此情景,都不禁掩嘴轻笑。

    接应者也都面色不善,对形骸充满敌意。形骸望着这些亡龙派之人,陡然一惊,其中两个年轻人看来极为眼熟,似是当年龙国内战时,死在他剑下的敌方将领,其中一人叫裴苍苏,另一人叫裴玲珑。他当年杀人众多,可唯独这两人却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说来也巧,他们皆是玫瑰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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