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热望的注视下,宝玉“上阵”了。

    韦小宝远远地望过去,那里,宝玉正在恭敬地行礼、恭敬地祷告。

    小宝不禁对晴雯偷偷地说:“我还真觉得这里的‘土地’爷最有人情味,有应必答。就好像西方世界里那个什么蛋老人一样,新年的时候从烟筒进到人家里,为许愿的人们完成心愿。”

    风铃身体晴雯灵魂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获取者,一种是付出者。”

    小宝说:“我虽然是个获取者吧,但是,对自己的朋友,我还是能两肋插刀的。”

    晴雯说:“那我来问你,如果一旦面临自己的朋友所要求你的和民族大义发生冲突时,你说,你付出给谁呢?”

    小宝说:“你这个问题好,你怎么不去问薛蟠啊?”

    晴雯说:“小宝,你干嘛要让我换询问对象呢?你我明明都知道,如果问的是薛蟠,就他的出身和所受的教育,他当然是以民族大义为重了!”

    小宝说:“不然,不然!我才刚刚发现,你这个问题问的不对,因为民族大义也分为有:朝廷大义、老百姓大义,还是国家存亡之大义……又都有区别。”

    晴雯摇了摇头,说:“唉,算你能狡辩,你要是不愿意回答我,我也就不问下去啦。”

    宝玉说:“不是的。为了不同的目的,我们采取的方法不同。比方说吧,为了国家的存亡,在战争中,我们会使用狡诈之策略,那一定是再正确不过的啦。但是,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我要是一用狡诈之术,还不得招惹得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啊?!”

    晴雯竖起大拇指。

    小宝说:“朝廷之对错,能和民族大义永远一致吗?是不可能的。所以……”

    晴雯说:“我收回我早前说过的话,什么见到茗烟就有如每天见到小宝一样,我这话说的不对。小宝,你的爱思考是独特的,我得承认:没人能替代你。”

    “哈哈哈,”小宝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正说话间,宝玉回来了。大家热切地凑了上去。

    宝玉原本满脸红光,好像刚得到佛光照耀一样。可是,忽的,他灼热、开心的目光一碰上大家伙焦虑的询问,就一下子变蔫了。

    “怎么?”薛蟠生气地说:“宝玉,如果你也让我失望,这世界真是没救啦。”

    宝玉说:“这能怪我吗?土地姐姐她一个劲地告诉我说冷香丸的配料在这山里的什么地方、什么地方藏,我为宝钗的健康,也得听个真切吧。结果,一个没留意时间,土地姐姐交代完这些中药材,也就去允我回来了。”

    这回,轮到薛蟠低眉耷拉眼啦。他就差捶胸顿足了。一个劲地懊悔、一个劲地深挚检讨:

    “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好意思责备你们,尤其是我自己也没有能够做到?!”

    宝玉说:“薛蟠,你这招现在用的好,也用的巧,对下属来说,你既有震慑力,又有说服力,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达到不怒自威的效果。比之之前的凶悍、强求和官僚主义要有领导艺术得多。”

    薛蟠双手抱拳,对宝玉一个回敬。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风铃身体晴雯灵魂那里。这是对她,也就是对最后一位拜见土地的团练弟子的期望。

    晴雯走上去,她郑重地向东方叩拜,嘴上没有念念有词,但心里却不住地念想口诀。

    不大一会儿功夫,青烟腾起,晴雯定睛一看,怎么,会是他?!

    他在晴雯的生命中从来都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杂事的繁多,晴雯很少能够想到他。

    可是偏偏,土地却以他的形象出现。

    “爹的药方在我袖口揣着……”这是自己的大哥在送自己入红袖招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今天,土地有心。在晴雯面前呈现的,正是大哥的样子。

    晴雯知道,自己在被送入红袖招后不久,父亲的尚家班整个班底都被朝廷派兵给绞杀了。她还知道自己父亲就是抗击胡寇的民间组织——复国军的头儿。

    她记得自己的父亲,可是,她对大哥的面目却记忆模糊。

    难道此刻的现形是大哥带来了父亲临时前的什么信息吗?

    难道大哥要给自己这个被卖身为奴的小丫头一些什么诤言、或者是预言吗?

    土地大哥默默无语,脸上不挂表情。

    不知是忠是奸。

    晴雯没有任何防备的心理,但是,晴雯并没感到大哥的亲善。

    这,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晴雯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自己的大哥,比方说,临终时的父亲有没有给自己唯一的心爱的女儿留言?再比方说,大风是怎么死的?二哥在驻守北境的过程中为什么失联了这么多年?到底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再比如说,自己丢失的根要怎么找回来……

    晴雯欲言又止,她不是不想问,不是四目相对时自己的眼神无法传递自己的想法,而是,而是晴雯积蓄了太多的情感和未解之事,想要向土地大哥一吐清楚。

    然而,不知为什么,晴雯忽的想起了团练兄弟们热情的目光,想到了薛蟠那暴脾气发作时并不那么讨人厌的模样,想到了小宝,小宝这个急功近利的人竟然也在土地那里没能问到他们最关心问题的答案!

    ……

    晴雯终于警醒了过来,是小伙伴们一张张热切的脸从某种程度上让她感觉到大家的问题要重要过自己的问题。

    于是,晴雯叩首。

    晴雯被土地大哥免礼平身。

    晴雯再度恭恭敬敬地叩首。

    待再次缓缓起身的时候,晴雯抬眼,看到了自己的大哥。

    在以前,晴雯就没有亲近过大哥,到如今,再见大哥,也只有尊重有嘉,亲近之感依旧不足。

    晴雯振作起自己,将由于大哥的出现而带出的对自己的身世的感慨和疑问通通抛在了脑后。

    晴雯施礼而问:“请问土地大哥,我们这帮小子儿是该‘弃崖找食’呢,还是驻守这天隘?”

    大哥突然慈眉善目起来,这化解冰雪的容颜简直和晴雯记忆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判若两人。

    晴雯抹去眼里的泪水,为只为看清自己的大哥。

    她听到土地大哥给出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如此清晰,是与不是之间,没有中间的选择。

    她的灵魂笑了,她暂居在别人身体上的别人的嘴唇也因这一刻弯弯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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