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自见到黑牢里的大风哥后,整个下午虽然在老鸨的吆喝下忙前忙后、紧赶慢赶着,给各位姑娘打下手,然而,她的心思却一直恍惚飘摇着,完全不在听鹂馆里,倒好似已经回到了那被大火毁坏的尚戏班旧址。

    晴雯是个听话的孩子,既然大风哥冒死传来指令——“过往不问”,那就必定有些道理。

    出于对大风的信任,晴雯是会遵照着执行的,即便她心里有多么地不愿放下。

    然而,临到晴雯下定决心、咬牙忘却一切的一刻,忽然间,心下好像打翻了各色调料瓶般,让她刚扶起了这瓶,又失手接不住那瓶,五味杂陈的,万念心思齐齐涌上喉咙……

    记得那一日,晌午日头正盛,戏班里的人们都纷纷吃过午饭,各自歇息去了。

    趁得闲的空隙,晴雯见四下里无人,遂在后院里练习着走上了一段京胡唱板儿。

    口中嗯嗯呀呀,手上云帕纷飞,脚下更是韵致有数……

    忽听得身后几声咳嗽,原来是父亲尚掌柜的声音。

    晴雯忙藏拙,急收步,回转身子,脆脆声声地唤了声:“爹。”

    尚掌柜一听小女的传唤,立时间心花怒放,褶皱的脸儿更笑成了一朵千层菊。

    “爹,三哥稍信来了。边关烽火在即,一时半会儿,他无法回来探亲。”晴雯从衣衫中掏出一封信笺,向尚掌柜汇报说。

    “唉,你三哥这一去也有近三年的光景了。想当初,他走的时候,你还在那个木头摇篮里咿咿呀呀吃手呢。如今,他战功卓著,你也小荷方露尖尖角……”

    尚掌柜直念叨着,同时,他的眼睛目视着院外的远方,好似这样子巴望着,儿子就能早些探亲回来似的。

    “我都记不得三哥的模样了,”晴雯边擦拭着桌子边对她爹说:“可是,我却清晰地记得二哥的模样。”

    “怎么会呢?你二哥捐躯,也……也整整三年啦。”尚老板低下了头,沉声说道。

    “在我心目,这把剑就代表了我二哥的音容笑貌,你瞧这把剑的精气神儿!。”小晴雯说到这里神色毅然,目光如剑。

    “这把绣花针似的剑,真真是你大哥利用临入伍前的那最后几天,用万籁铁水,经三个未睡的整夜,亲自千锤百炼,特为你这妹妹赶制出来的。”尚掌柜理着胡须,仿似陷入了沉思。

    尚老板接着说:“那万籁铁可是一将难求的好材料。不仅难于发现,即便是被发掘开采了出来,却又被南越国定为禁运出境的国之重材,禁止私自贩卖。若果有一、两块流落出来,也是经几千里路程,来到咱大周,试想一下,这小小的一块万籁原铁,出深山、越黑谷、出南越、上大周、入京城、到金陵……这一路的艰辛,方能来到铁匠的手中。”

    在尚老板因回味、赞叹而暂时忘却了丧子之痛的时候,小晴雯已经拿出了深藏在腰间的梅花剑,她**着梅花剑,听着爹爹的讲述,益发地喜不自胜。

    “要知道,你二哥他当年拜的可是师祖鲁铁匠,而且,他当时的武功已接近耿五境地,这对锻造技术也有加持,故而……”

    “我懂得啦,爹……”晴雯快言快语道:“我这梅花剑,兼有稀缺材料的质和武功加持的技,可是不一般的了得!”

    “只是啊……”尚老板说。

    “只是什么?”小晴雯急切地等待爹爹的解释。

    “这像绣花针一般小的剑,力有不逮,长度又不及,不过是个逗女孩子家家的小摆设,派不上什么真的用场。”尚掌柜缕着胡须,笑看着别处。

    其实,他此时的心思却在女儿身上,心知女儿听得此言准会抓耳挠腮地生气。

    “爹!你总说我这把‘无敌三寸剑’再怎么使出来,也是花拳绣腿的把式,分明是看低了我二哥为我打造此剑的心意,更小觑了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儿家!”晴雯嘟着嘴,扭头就走。

    “傻丫头,再走神,也把你送黑牢。”老鸨一声狮吼,将小晴雯醉心的记忆给打得七零八碎。

    晴雯一个蹲安,起身后,抬腿就跑向后厨去帮忙。

    毕竟,今晚的听鹂馆有要客来访,这上上下下的,紧急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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