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色下,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悠闲的享受着周围的夜草,突然间一个黑影从林间窜出来,重重的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儿惊慌失措,挣断缰绳后开始向前没命的奔跑。

    箫剑生看到花八两银子的枣红马很快就消失在眼前,脸色愁楚又苍白,他没敢冒然逃跑,而是就近找到一颗宽大树杆抱紧怀中的白衣少女躲藏起来。

    此刻,他的心怦怦直跳。

    劫囚犯,杀朝廷军职人员,如论那一条都是死罪。

    不知道过了过久,军卒们杂乱的脚步声远去了,火把的光影也被风吹散了,箫剑生这才起身,抱着白衣少女沿着树林边缘没命的奔跑,跑不动他就走,恢复点体力后继续跑,他已是口干舌燥,衣衫早已被淋漓的汗水湿透。

    这一夜,他记不清穿过了多少道山岗,蹚过了几条小河,为防止那些人发现上当后再杀回来,他一直坚持到天色亮起。

    一缕缕柔和的山风迎面扑来,惬意的阳光紧紧的包裹着箫剑生清瘦的身体,他纵使有一身蛮力此刻也快支撑不住了,尤其是背后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感觉呼吸都艰难异常,他看了看四周除了山就是山林,这才放心的将白衣女子放在地上,再将那块令他呼吸不畅的黑布撕掉,然后伸手往背后摸去,手指正好触碰到一根硬邦邦的东西。

    光顾着逃命,浑不知后背已经中箭,箫剑生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艰难的扭过头数了一下,后背上钉着五支黑色箭杆,衣衫上的鲜血触目惊心,最靠上的一箭在肩头上,将他的包囊都射穿了,里面的水葫芦也被对穿水已流干。

    箫剑生略微的定了定神,他试着咬紧牙关用尽身上最后一丝气力握紧箭杆往外拔箭,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少女软绵绵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后,箫剑生被疼醒。

    他半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跪在身边,周围扔满了用来止血或者擦拭血迹的白色布团,像盛开在地上的红色花朵。

    箫剑生猛然一惊,刚想翻身起来,就感觉脑袋被一只柔软的手压了一下,一个极其虚弱的女子声音说道:“再坚持一下,还有最后一支箭。”

    听到白衣女子的声音,箫剑生一声不吭的低下头咬着牙,直到白衣女子将那支箭有气无力的扔在一边,然后又用提前准备好的长布条帮他把伤口简单的包扎一番,他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箫剑生吃力的坐起身后,看着少女沾满鲜血的双手,他不知道这血是他的还是少女的,他盯着少女轻柔如水的眉眼说道:“原来你没死啊?”

    少女并没有因为被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诅咒而动怒,她只是美眸瞪着少年回道:“只是气血攻心昏厥而已,莫非你盼着我死吗?”

    箫剑生一阵无语,被少女呛的赶紧地低下了头,脸上挣扎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你叫上官……”

    少女显得很吃惊,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

    少女轻声说道:“看起来你不过十五六,以后管我叫上官雪姐姐就行,上官云庭是我爹爹,估计他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箫剑生有点恼火的看着上官雪,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很想问问上官雪芳龄几何,竟在第一次接触就敢让他叫姐姐,要知道在泥井口的时候,不管比他大的还是小的,都的管他叫老大,鲜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更没有谁敢在他面前自称姐姐。

    上官雪应该是看出了箫剑生心生不满,轻吟一笑,比划着两个手指说道:“比你年长两岁,喊声姐姐你也不冤,对了,姐姐应该怎么样称呼你呢?”

    箫剑生近乎用外人听不到的声音,很无语的说了三个字:“箫……剑……生”

    就在这时,上官雪疑惑的看着箫剑生说道:“身中五箭,换做一般人即便不死也已重伤不起了,而且我还发现那些箭枝虽然锋利无比,但却不能对你造成性命之忧,莫非……你也是修行者?”

    箫剑生此时显得比上官雪还要不解,可能是事情就发生在他身上,或者他还没时间考虑这个,现在被上官雪提起,箫剑生急忙拿过几支箭仔细端详起来。

    正如上官雪所说,箭头非常锋利,但箭头上染血的部位还不到一寸,他身上除了一身粗布衣衫外没有一皮一甲,这就有点解释不通了,箫剑生思索了很久都没能找出问题的所在。

    他除了空有一身蛮力之外,到现在连修行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哪怕最简单的拳脚功夫也没有接触过,何来修行一说,此时不光是箫剑生想不通,作为修行者的上官雪也想不通。

    箫剑生皱眉头看着箭头上还没凝固的殷红血迹,说道:“可能是命大吧,或者……我先天拥有金刚体,反正……不死总比死了要好。”

    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谈话,因为一个无解的问题陷入了僵局,再加上本就是两个陌生人,谈话也就到此结束了,上官雪没顾得上清理衣服上的干固血迹便开始闭目养神,箫剑生也是静下心来开始恢复体力。

    正值中午时分,山坡上的光线十分充足,云白的像新棉花一样触手可及,感觉离天很近,反而离地很远,山石间倔强的小草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箫剑生和上官雪各怀心事,独自发呆。直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黑灰色的野兔,一下子打破了两人的清净。

    箫剑生看着野兔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说道:“咱俩不能坐以待毙,需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只要那些人不是真傻,肯定会根据那把砍柴斧找到我家,到时候他们回到筠天城打探不到我的消息,极有可能会把这一带作为重点搜查范围,等大队人马过来,咱们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上官雪点头默认,然后两人开始着手清理四周的痕迹。

    上官雪带着脚镣手镣行动不便,负责清理地面上的血迹和带血的布料,箫剑生则重新返回山底,将残留在地下的血迹清理干净,将歪歪斜斜的脚印抹掉,做完这些他才返回原处,将箭上的血迹简单清理一番,小心的捆扎好放入自己的包囊。

    然后,他看了一眼上官雪身上碍眼的那两副镣铐,从包囊里拿出一根短小的绳子,在脚镣中间打了个死结,绳子的另一头交到了上官雪手上。

    箫剑生看着上官雪吃力的表情说道:“虽然重了一点,麻烦一点,但至少不会留下拖拉痕迹。”

    上官雪嗯了一声,两人开始着急往山顶走去。

    开始的时候上官雪还刻意的和箫剑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随着山路越来越陡峭,她就有点吃不消了,在翻越一道两人多高的笔直山石时,她不得不用眼神求助于箫剑生。

    此刻的箫剑生除了后背有些疼之外,体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脸色萧然的上官雪,虽然曾经抱了一路,但此刻却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接下来的路程,几乎都是箫剑生帮着上官雪白在走,或抱或背或拉着她白嫩的手,开始时两人都会脸红,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有时候为了缓解过于亲密接触的尴尬,两人都会问些不相干或者离奇的问题,一路走下来,基本已经无话不谈了。

    就在箫剑生和上官雪艰难的翻上高耸入云的山脊后,几乎是同时,两人轻咦出声。

    一片云遮雾罩之下,一条似乎将大地都斩为两半的天堑横在眼前。

    天堑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似有大江大河在奔腾,水声涛天,高大的树杆穿透了雾层,探出头来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偶尔一声撕破长空的鹰叫,只见一个展翅而起的黑鹰窜向高空直冲云霄。

    上官雪显得心情不错,她看着箫剑生发自内心的笑着说出了那句憋了一路上的话:“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

    箫剑生轻笑不已,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上官雪这是在说给他听,他知道其实上官雪要表达的是,谢谢你能让我还活着。

    箫剑生压根就没想过她会说感谢之类的话,他也听不惯,他救上官雪完全是个意外,遵从本心。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还要难走,地势复杂多变,时不时还会遇到几处刀削般的垂直崖壁,有时候暗藏在枯枝败叶下的裂缝深到几丈,这一路多亏箫剑生半道上找到了一根细长的手杖探路。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就在这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水滴溅落的声音,箫剑生看了眼嘴唇干裂的上官雪主动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找点水回来。”

    上官雪轻笑道:“那你小心点,前面可能有崖壁。”

    箫剑生嗯了一声循着水声而去,上官雪看了眼已经绕过几颗参天大树的箫剑生叹了口气,正如刀疤脸所说她现在就是一废人,不然哪用的着箫剑生冒着危险去寻找水源。

    上官雪精致的黛眉凝了一下,随即便神安气静的坐了下来,闭上眼睛轻轻的吸纳周围的清新空气,当初为了冲开魏向武在她身上留下的封印,她不惜性命之忧开始凝聚气海内的残留元阳之气,但为了对付刀疤脸,那点残留的元阳之气也散尽了,她现在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废人,除非能有境界比魏向武高的人帮他破开那道封印,不然她的修行之路彻底的绝了,一旦行功运气必爆体而亡。

    就在上官雪心神不宁的时候,箫剑生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来不及喘息一口着急说道:“下面有个山洞,貌似水滴之声就是从山洞内传出来的。”

    上官雪蓦然睁开眼后,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欣喜道:“那岂不是说……咱们可以在山洞里养伤了?”

    箫剑生连连点头。

    接着上官雪又不放心的说道:“万一魏向武派人搜山,山洞不会被发现吧?”

    “除非他能一次性调集几千人马,少于这个数白搭。”

    洞口如三角状,隐蔽于林间的一道山崖之上,离崖底两人多高,洞口周围树根盘结绿草遮掩,洞内有断断续续的水滴之声,轻响悦耳,上官雪只看了一眼就满意的点了点。

    箫剑生看着洞口,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这段日子以来最灿烂的一笑。

    接下来的时间,上官雪坐在山崖下闭目养神,箫剑生开始忙活着制作简易梯子,几段绳子,几根能承受一个人的干硬木棒,不到一炷香时间,简易梯子制作完成,箫剑生第一个先爬进了山洞,发现洞内不是很宽敞,但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因为洞口隐蔽的好,算得上冬暖夏凉了。

    隔了一会,他才笑着冲上官雪摆手说道:“里面很大很宽敞,冬暖夏凉,很适合咱两居住,我如今已经替小林儿和爷爷报了血海之仇……”

    箫剑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上官雪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说道:“真没出息,若不是没有第二个人在现场,我真不愿相信刀疤脸会是你杀的。”

    箫剑生随之一乐并没有反驳,他也有点不敢想象,杀刀疤脸原来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只是想起那匹枣红马,他脸上有点些许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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