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

    李君澈后院一院子女人,余氏虽未见过,可也有所耳闻。

    此番又见王映芝模样出挑,气度不凡,哪儿能不替卫静姝担忧。

    卫静姝素来叫她同卫仁养得娇气,性子也大,同李君澈成亲到如今,还能叫他宠着,倒也算好的了。

    可男人从来都不是能守节的人,如今卫静姝有了身孕,自不能同房,眼前且不说有个如此出色的王映芝,便是那一后院的女人,不叫他动心也能叫他动身的。

    到时卫静姝孩子一生,身形也变了样,哪怕母凭子贵,也要叫那些人分了心思去的。

    余氏是过来人,又只得卫静姝这么一个女儿,自是替她操心。

    待用过膳后,私下便拉着卫静姝同她说:“你如今虽有孩子傍身,可万不得娇惯任性,得把脾气压制下去,莫要将夫妻情分都磨干净了。”

    想了又想,索性又道:“我看四冬几个对你极是忠心,要不从里头挑一两个来充了通房,日后再抬个姨娘……”

    卫静姝晓得余氏担心甚个,可她同李君澈的情分到底不一样,李君澈也不是那等人,但这些个也没发说。

    只得抽了抽面皮,应道:“娘所虑不错,女儿回头看看这几个丫头那个合适。”

    这般将余氏糊弄过去也就算了,卫静姝压根没当回事。

    夜里头躺在临窗的炕上乘凉,一边吃李君澈剥的果子,一边笑着说与他听。

    故意问他:“四冬几个模样都不错,你瞧着喜欢哪个?我去问问。”

    又道:“摘星揽月虽不是打小跟着我的,不过这两人性子品行也都不错,爷也能考虑考虑。”

    李君澈将紫葡萄的皮儿都剥了,用银签挑了里头的籽出来,眼眸都不抬一下。

    淡淡道:“说起来,这几个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了,为夫让王氏看看府中可有妥帖的人配了吧。”

    王映芝那样的都比不过卫静姝,光她那几个丫鬟他就看得上眼了?

    自打上回见了无法大师,李君澈如今多活一日便都觉得赚了一日,哪里还有心思将目光放到别人身上。

    卫静姝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听李君澈这般说,心里头也高兴。

    不过随即嘴巴一扁又道:“那不行,这几个都是我身边最妥帖,如何也得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四冬同摘星揽月的要配人家的事儿,她早就想过了,也拖了余氏寻人家,可这会子有了身孕,少不得要往后挪一挪,等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再说。

    可她哪里晓得,压根就没等到那天。

    赵喻娇孩子初上身的时候,能吃能喝能睡,还能蹦蹦跳跳的上房揭瓦。

    到得卫静姝这儿却是难受得不行,吃甚个吐甚个,夜里头也睡不好,时常要起夜不说,还情绪特别容易崩溃。

    稍微一点不满意的都能把自个气哭。

    有天夜里她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也没将李君澈吵醒,便委屈得不得了,坐起身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将李君澈吓得不轻,一晚上都没敢睡,光守着她了。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不仅她瘦了一大圈,就连李君澈也跟着憔悴不少。

    到得八月十五,卫书启从外头回来过中秋,给世子府送了一筐大闸蟹。

    卫静姝嘴馋,可她怀着孩子又不能吃,眼见着一框活生生的螃蟹,又吧唧吧唧的掉眼泪,好不容易叫李君澈哄住了,还又往国公府去将卫书启臭骂一顿,送什么不好,偏生要送她吃不得东西。

    卫书启委屈得不行,连带着看李君澈的目光都满是同情。

    卫静姝孕期脾气大,情绪起伏不定,卫书启便越发觉得赵喻娇的好了,怀着个孩子,也跟没怀似得。

    八月中秋过完,天儿便一日比一日凉了起来。

    小丫鬟们都穿起了秋裳,卫静姝体热,受不住秋裳,日日得穿夏衣。

    李君澈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凉着了,可她自个倒跟个没事人似得。

    到得九月中,朝中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旌德帝卧床不起,慎王赵德礼掌管朝中事务,周王,齐王,廖王被彻底打压得动弹不得,虽还不曾废了爵位,但也没了火候。

    待到九月底,齐王不明不白死在姬妾的床榻上,有人说是他房事过盛,又有人说是被人谋杀。

    总之他一死,那姬妾也没活过一个时辰。

    齐王死后,周王便失踪不见,廖王也疯疯癫癫。

    趁着旌德帝不管事的时机,朝堂上上下下又被肃清一番,余下的便都是慎王赵德礼的势力。

    雍靖十州也不太平,赵德礼将周王,齐王,廖王收拾干净后,连气都还未匀过来,便又将主意打到了雍靖王身上。

    一连个把月都是雍靖王逆反朝廷的谣言,可偏生又没得证据,连世子府也动不得。

    王映芝也觉察出府里头紧张的气氛来,越发小心翼翼不敢闹事。

    李君澈歇了几个月,又开始忙起来,日日天未亮便起身,三更半夜才歇下,比之先头又憔悴不少。

    卫静姝把强忍着那怀了身孕的那份矫情都收起来,也跟着天天提心吊胆的。

    她记得没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朝中局势还未彻底乱起来,李君澈也一直在云州修养身体,到得明岁才同她一道来京都。

    可如今朝廷同雍靖王府的关系越发紧张,可谓是一触即发的局面,由不得她不担惊受怕的。

    十月深秋之时,李君淳突然从云州来了京都,一进京便被赵德礼的人扣住。

    李君澈在外头同赵德礼整整周旋两日,这才将人带回世子府。

    担心了两日的卫静姝得了信,顶着寒风侯在二门,一见这两人,眉心便直跳。

    李君澈去了两日,胡子拉渣的,满身疲惫,一瞧便知这两日极不好过,也就瞧见卫静姝时,眸中才星光点点。

    李君淳便更不用说了,被赵德礼的人一扣,立时便送去了关押恶犯的大理寺。

    他在大理寺的地牢里过了两日非人的日子,周身衣衫破烂污糟不说,还带着不少伤,可胜在精神状态还不错,瞧见卫静姝隆起的腹部,还跟着一笑道声恭喜。

    卫静姝瞧他满身血迹,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在云州待得好好,无缘无故来京都做甚个,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平白连累世子爷跟着受累。”

    她才不关心李君淳的死活,不过是忧心李君澈,心疼自个夫君了。

    可李君淳也不往那头想,还当是关心自个,呵呵一笑也不解释,抱一抱拳,先行去雁归居梳洗一番。

    深秋的冷风刮得人骨头都跟着发寒,李君澈伸手揽了卫静姝入怀,轻叹一声:“叫你担心了。”

    卫静姝忍不住眼眸一红,可到底甚个都没说,只伸手揽了他的腰身,一道回宝山居。

    沐浴的热水,同换洗衣裳早早就准备好了,就连容易刻化的饭食也都叫厨下准备着了。

    卫静姝亲自挽了衣袖要伺候李君澈沐浴,她大着肚子本来就不甚方便,可她脾气大,李君澈也拗不过她,自由得他去。

    他这两日的确废了不少心思,才将李君淳从赵德礼手里抢回一条命来。

    这会子坐在浴桶里,热气腾腾的,倒把满身疲惫都散了出来。

    闭着眼儿趴在桶沿,就听得卫静姝一边同他擦背,一边咬牙切齿骂道:“李君淳这个杀千刀的,好事不干,尽会折腾人。”

    “朝廷同王府的局势本就乱作一团了,偏生他还这个时候进京给你添乱,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丁点也不晓得为你着想,当真是可气得很。”

    李君澈听她喋喋不休的骂着,便觉得好笑,盘旋在心里头的那股子晦气也暂时压制下去,他翻了个身,面对卫静姝,笑道:“是为夫特意传信过去,让他进京的。”

    卫静姝一顿,清灵的杏眸转了转,半响“哦”得一声,随即又道:“他也太不小心了,若是仔细着些,哪儿就能叫赵德礼给抓了,就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才害你跟着操心。”

    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李君淳的不对,都是李君澈在受累。

    她这护短的心思,也没谁了。

    李君澈沐浴干净,自个穿好衣裳,裹了棉布巾子揉着湿发从浴房出来,卫静姝靠在暖炕上了,正摆着方才送来的吃食,随口问他:“你叫李君淳进京是有甚个要紧的事吗?”

    李君澈手上动作一顿,眸中神色也有几分黯淡,他坐到卫静姝身边,情不自禁的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一叹:“没什么,就是有点太累了,让他过来帮忙。”

    一想起李君澈这些日子的劳累,卫静姝也是恨得牙痒痒,箍了他的腰上,眸中杀意:“干脆杀了赵德礼,这个搅事精,整天的不干好事。”

    李君澈方才还心中郁结,却叫卫静姝一语便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要是杀了赵德礼就能成事的话,他早就动手了,哪里还留他活到如今。

    不过是还差点火候罢了。

    他揪了揪卫静姝的小脸,在她面上“吧唧”香上一口,笑道:“这些时日忽略了沅沅,趁往后几日松快,为夫便多陪陪你。”

    随即神色落寞的垂下眼帘,小声呢喃:“过几日,便不知还有无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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