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眼神一缩,目光迅速在陆明远脸上一扫,随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老臣子们先是眼含不解地望向陆明远,随即一丝恍然闪过,眼中意味莫明。

    谢元阳、李云起却是满面的震惊,这牟指挥使怎么会如此模样,还向陆明远行如此大礼,而陆明远却貌似并不接受,反而出言不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心中是异常的不解!

    萧飒却是眼中闪过一丝恍然,轻叹一声,眼睛意味莫明地在陆明远与牟斌面上扫过。

    同样的,明中信也是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眼中出现一丝丝怜惜,当然,这丝怜惜乃是冲陆明远的。

    至于牟斌,则是直接傻了!傻呆呆地跪着,满面茫然地看着陆明远,好似根本不相信这句话乃是出自陆明远之口一般。

    “牟指挥使,此番大礼,陆某可担不起啊!”陆明远目光淡然地望着牟斌。

    牟斌面色一白,眼神当中充满了绝望,然而,他却不敢发飙,一言不发,重重磕了几个头,缓缓立起身形,躬身再行一礼,转身来到弘治身后,木然呆立。

    众人齐齐望向陆明远。

    陆明远却似根本没看到一般,依旧是那般的面无表情。

    弘治深深看了一眼陆明远,摇头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张谏,“何事事关重大,还得经过验证,其中因果难料?”

    张谏面色一凝,却是不敢隐瞒,出列回禀道,“回禀陛下,就是之前顺天府内发生的一件蹊跷之事!也就是明家主被王小二冤枉之事!”

    “哦,这其中有何因果?”弘治满面的感兴趣。

    张谏苦笑一声,之前太子询问,自己还可以搪塞,现在怎么搪塞?那上座的可是大明王朝的主人,自己要找什么借口?

    张谏躬身为礼,“在臣详述之前,还请陛下看看这些供状!”

    说着,他将手中的一撂纸举过头顶,呈上。

    陈准上前接过,呈递给弘治。

    弘治一脸的奇怪,毕竟,之前自己可没有让顺天府尹详查此事,他怎么会有些供状呢?难道,他暗中查探的?

    心中虽然奇怪,但他也很是好奇,究竟是何人在陷害明中信,毕竟,那件事明眼人一看就是陷害。

    但大家心中明白,暗中的势力绝不会如此不智,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大家隐隐有些猜想,但皆没有宣之于口。

    弘治垂头细看供状,越看脸色越黑,越看面色越是凝重。

    “这些是真的吗?”弘治抬头看向张谏,一指眼前的“证据、供状”。

    张谏今日的苦笑次数还真是多得数不过来,苦笑一声,看向明中信,“这些证据供状并非臣所收集,而是明家主自己收集的!”

    弘治眉头紧锁,看向明中信。

    “陛下,这些供状真实可靠,而且,这些供状签押之人皆在此地,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说着,明中信深深一躬,久久不起身。

    这是在将军啊!众人明白,弘治更加明白。

    弘治看着明中信,久久不语。

    毕竟,此事并没有人追究当时发生之时,而此时明中信居然将这些证据都收集了个齐全,这是要干什么?逼宫吗?但他随即心中一动,人家明中信可不知晓自己要来,也就不存在逼宫一说了。

    而且,即便逼宫,只怕也是在逼张谏啊!至于刘健等人,只怕今日前来乃是被邀请前来做证人的。

    却没想到,自己却是一脚踏了进来,还主动询问此事,这不是找抽嘛!弘治有些后悔,毕竟,此事已经呈递于自己面前,而且明中信已经表明了要追究此事,自己岂能视而不见!

    “你确定这些人不是随意攀咬?”弘治望着明中信,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这些证据千真万确,草民并没有肆意伪造!”明中信抬起头颅,正色回道。

    望着一本正经的明中信,弘治心中信了七分,毕竟,这些证据是否真实,明中信绝对没有办法伪造,毕竟,这其中涉及到了很多人,从逻辑上而言,一环衔接一环,并没有什么错漏之处,不过,总得进行验证啊!

    正好,今日三位辅臣阁老皆在,而顺天府尹张谏也在,就审个明白就是!

    就在此时,他心中一动,这也许就是明中信邀请这么多朝廷重臣的用意吧!

    毕竟,那最后牵扯到的人物,如果没有这些人镇场,只怕明中信根本就无法将其公之于众吧!而且,即便是公诸于众,只怕大家也不会尽信!更何况,其中涉及到了一位大人物,大家更是不会插手!

    而明中信正好借此次机会,当着这些大臣的面将之弄个清楚,有了这见证,他自己的危险也会被降低到最低。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而自己却不知不觉也跳了进来,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晚了,更何况,自己也想看看明中信这些证据究竟是真是假!

    “那这些人现在何处?”

    “正在草民府上!”明中信拱手回道。

    “都在?”弘治一脸的不可置信,但随即一想,也对,如果不是在这明宅,明中信又凭什么获得这些证据签押呢?!

    “你且将他们带上来!”弘治吩咐一句。

    “诺!”明中信自是欣然同意,转头吩咐道,“明兴,带他们上来!”

    众人齐齐看向明中信,各怀心思,等候明中信找的证人证词到来。

    赵明兴应声而去后,不大工夫,一众人等鱼贯而入。

    这些证人一字排开,居然老少中青皆有,形形色色,令人大开眼界。而且甚至有了十余位之多,他是如何抓到的?

    众人心中无比惊异地望向明中信。

    突然,旁边的宁王更是浑身一颤,一脸的不可思议,望着这些证人其中一人。

    旁人自然不知晓,也没看到,毕竟,宁王装得很是自然,震颤也是一闪即过。

    然而,在座之人却是有人看在眼中。

    一位乃是明中信,另一位则是萧飒。

    此时的萧飒却是有些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莫明的怒茫。

    再有,面色大变的还有张捕头与王小二,只因为,这些人中有些人他们二人也认识。

    二人不只是面色巨变,眼中充满了莫名的震撼。

    “中信,这些人你且一一道来!”弘治却是眉头紧皱,作出了吩咐。

    毕竟,这人数众多,明中信又是如何理顺这些人的关系的?要知道,这才几日啊!他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这些人?这真的是真的吗?他深表怀疑。

    当然,众人也是一脸的惊疑,他们也不敢置信,明中信如何在这短短几日将这些人抓出来。

    “陛下,臣弟知罪!”就在此时,突然,一个人跪坐于地,冲弘治叩头道。

    啊!众人为之哗然,纷纷望向这位。

    这位跪坐于地的正是那宁王朱宸濠。

    弘治面色微沉,抬眼看向朱宸濠,“宁王,此事与你有关?”

    宁王朱宸濠自然是连连点头,供认不讳。

    却原来此次陷害明中信的幕后主使真的就是咱们这位宁王,在他言来,就是明中信进京以来,不断扩张生意,进而打击到了他旗下的生意,而且是毁灭性的打击,令他怀恨在心,而此次回京之后明中信更是对其生意做出了进一步的扩张,这下,更是打击得宁王名下的产业翻不了身。

    在利益驱使之下,他万般无奈,只能下手准备将明中信击垮,令他无力再行发展,给宁王名下的生意以喘息之机,最理想的就是将明中信冤枉死,令他再翻不了身,那样的话,自己就高枕无忧了!

    而那猥琐中年人正是宁王派出的执行此次陷害的主事人,这些人皆是通过这猥琐中年人发布任务,随后层层落实,单线联系,找寻到合适人选,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这王小二身上,当然,王小二真心与众人无关,而且,他也绝对没有见过上线的真面目,只是见到蒙面之人,许之以重利,王小二就成了这最后的一环。

    之前明中信居然说是找出了证据以及证词,以指证真正背后的真凶,宁王有些不在以为然,毕竟,在他看来,这计划真的是天衣无缝,任谁也无法找到他的头上。然而,那猥琐中年人的出现却是令他陷入了绝望当中。只因为,他心中明白,这家伙的重要以及他的禀性。此番必然会将自己供出来,故而,他就自首认罪了。

    当然,宁王供认的这理所当然之事,大家是相信的,但宁王陷害明中信的真正原因,大家一个字都不信,就连弘治也不相信,但人家这般供认不讳了,深层次的原因谁能知晓!毕竟,那可是陛下的同宗兄弟,弘治帝不发话,谁敢再行追究!现在,就看弘治要如何发落这宁王了!

    当然,依宁王布置而言,王小二都不知晓上线是谁,那明中信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的这位?大家不得而知。而随后的每个环节之人,明中信又是如何能够一一找出来的,这却是令大家甚是疑惑!

    弘治望着这位同宗兄弟,眉头紧锁,目光森然。

    宁王却是伏地而跪,头也不抬,静候弘治发落。

    大家,包括明中信却是紧紧盯着弘治,就看陛下如何裁定了!

    久久,弘治抬头望向张谏,“张爱卿,事情发生于你顺天府地界,你且说说,此事要如何处理?”

    张谏心中一苦,陛下这是在甩锅啊!咱怎么知晓怎么处理?毕竟,其中涉及到一位王爷,无论如何定夺,都会得罪人的!但他作为一府父母官,岂能推辞这辖区之事!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张谏肃然起身,来到厅中,躬身为礼,“回禀陛下,既然这陷害明家主的罪名成立,而且证据确凿,当事人也已经认罪,那么,依大明律,对于王小二将施以反告之罪判处,至于那些层层指使之人,按刑律处之。至于宁王”

    说到此处,张谏看看弘治。

    “说!”弘治面色一沉,厉声道。

    “臣认为,此事虽然是宁王指使陷害明中信,但终究明中信并未受到伤害,而且,宁王乃是天潢贵胄,顺天府无法对其处之以刑,更何况,宁王乃是宗室中人,此事应由宗人府予以判罚!”张谏一口气说完,忐忑不安地看向弘治,毕竟,他也不知晓自己的判罚是否合陛下的心意,但他也只能如此,最好将这个锅甩出去!

    武定候一听,眼睛一瞪,就待上前论断。

    然而,衣袖却是一紧,抬眼望去,却只见刘大夏却是冲他眨眼不已。

    武定候一愣,就这一愣,错过了时机。

    弘治缓缓点头,转头看向武定候,“郭候爷,你现在掌管宗人府,关于宁王之罪,如何惩处?”

    “这?”武定候一见陛下询问,就是一愣,毕竟,他刚刚接手宗人府,一切还在整理理顺当中,哪里想到居然这么巧就碰到了一宗宗室犯罪之案。

    虽然这些年宗人府早已经变换了宗法,以元勋外戚大臣兼领宗人府的事情,不专门设官,宗人府又归于礼部管理,而它所管辖的事都移交给礼部即其后事权归于礼部。

    其实,现在宗人府早已经对宗室中人没有判处之责,陛下这是问的哪般,而那张谏这么明显的推搪之话陛下怎么会听不出来呢?武定候头脑当中念头电转,眼前一亮,躬身道,“陛下,臣认为,既然明中信没有受到实质伤害,而宁王也是宗室之人,责罚不当,倒不如,就让宁王对明中信以及明家予以赔偿,将此事和解,您看如何?”

    “大明律岂能如此儿戏!”弘治却是面沉似水,怒斥道,“武定候,你这是要和稀泥啊!”

    “臣有罪!”武定候委屈地垂头认罪。

    “哼!”弘治冷哼一声,“如果此番不是看在你初掌宗人府,还不清楚宗人府之责之法,朕今日就免了你的宗人府之职!”

    “谢陛下开恩!”武定候自然得赶紧谢恩。

    众人见弘治发怒,自然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垂头而坐,一言不发。

    “宁王!”弘治沉声喝道。

    众人齐齐心中一颤,来了,这是要宣布宁王责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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