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城墙不停发出轰鸣声,红佛面容冷肃,静静的看着前方墙体上逐渐蔓延开的裂隙。

    虽然附近一座座高耸的佛塔在释放着疯狂的波动,透出的光柱不停的在城墙外掀起血浪,但红佛明白,日月城将要被冲破了,现在不过是最后的挣扎而已。

    如果是原来的法阵,支撑一天应该没问题,可就在不久之前,日月城山门法阵的阵眼被人破坏了,明佛只是重新布置了阵眼,并无法让元气大伤的法阵完全恢复。

    这就是象一个人心脏坏掉了,及时换一个心脏,仅仅能保住那个人的性命,却无法让那个人马上开始活蹦乱跳,恢复元气需要很长的时间。

    崩溃已不可避免,那就……战吧!

    红佛轻轻吁出一口气,他信命,一直如此,不过想让他完全诚服可不是容易的,他在等,等叶信出关,如果叶信果真证道封神,他愿意做叶信的鹰犬,如果叶信还没能勘破,他宁愿放弃虚空法印,也要想办法脱离这乱象,寻个地方隐居,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如此才能避开劫难。

    红佛极有野心,也极聪明,可他的经历却总是让他感到不如意,很多明明不如他的人,却能比他走得高、走得远。

    就说大哥妖皇惊天,他加入惊门之后,一直在暗中观察,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妖皇惊天徒有勇武,城府却太浅,被他看得明明白白,论资质,两个人差不多,论战力,妖皇惊天比他强那么一点,也仅仅是一点点。

    所以红佛想过取代妖皇惊天,成为惊门之首,当然,那是年轻时候的事了,经过漫长的计划、布置,他逐渐成长了,然后悲哀的发现,他做不到。

    原本红佛以为,只要是智勇双全,便可以独霸一方,成为主宰,等到他真正成长之后,发现妖皇惊天身上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优点,却是那么的重要。

    譬如说,妖皇惊天对人真诚,谈笑风生,总是急他人之所急,哪怕面对陌生修士,也不会抱着防范的心态,而是真心诚意要与人结交。

    这一点,红佛以前是最为轻蔑的,身为一宗之主,岂能一点心眼都不留?傻么?

    还有,遇到冲突,妖皇惊天总会冲在最前面,有的修士去其他天路历练,受了欺辱,妖皇惊天会亲自出手,甚至对抗劫宫的压力,一定要为朋友找回公道。

    这些表现,红佛也看不上,遇事都要靠自己解决,养那么多修士有什么用?宗主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一战而毕其功,才能达到威震四方的效果。

    总之,妖皇惊天的方方面面,红佛在心中给出的评价都很糟糕,傻、蠢、愣头青等等,可结果是,妖皇惊天的声望变得如日中天,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五圣天,他们不是为了惊门而来,仅仅是冲着妖皇惊天这几个字。

    红佛百思不得其解,表现如此差劲、完全不配成为主宰者的妖皇惊天,为什么能这么快成势?之后他也学习模仿了一段时间,遇人先露三分笑,嘘寒问暖,结果被他刻意接近的修士不但不感动,反而显得惊慌失措,甚至有人还向他道歉,问是不是什么地方冒犯了他?

    那段时间,红佛非常沮丧,他认为自己至少在头脑上,是远远强过妖皇惊天的,可为什么,他就无法获得广泛的拥戴?

    到了最后,红佛领悟了,或许他就是做狗头军师的命,连他招揽的心腹,也都是和他同样阴沉内敛的修士,他这种性格,没办法成为领袖,他永远不可能具备妖皇惊天那种领袖型的魅力。

    除非,他能彻底改变自己的性格,但是,他顺着自己的性格,静静而又默默的观察周围的变化,会很安心,学着妖皇惊天那样开怀大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就感到浑身不舒服,这东西怎么改?强行违背自己的天性,他的心境或许就要乱套了。

    更重要的地方在于,红佛一直暗中观察妖皇惊天,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一滴的被妖皇惊天感化了,尤其在妖皇惊天得到龙殒之后,不是选择独占,而是分别给他们五个都淬炼出一件本命法宝,他心中的感激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试图取代妖皇惊天,可妖皇惊天始终把他当成兄弟,这还怎么下手?怎么计划?所以在最后,红佛放弃了,那就好好的做一个狗头军师吧。

    从大彻大悟之后一直到今天,红佛都是认命的,他再没想过开创自己的基业,多年来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红佛招揽过不少人,但他明白,靠那些修士想要颠覆劫宫,纯粹是做梦,那些修士存在的所有意义只是为了保护他,譬如说他能与明佛成为至交,就因为当初与明佛并肩剿灭了一个他亲手缔造的小宗门,给明佛解决了一桩麻烦。

    红佛一边凝聚自己的气息,一边缅怀着过往的岁月,心中思绪万千,就在这时,远方的城墙终于在震耳欲聋的炸响声中轰塌了,接着无数神庭修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红佛抬起头,他的视线已锁定了一个手持长剑的黑袍老者,而那黑袍老者也转头看向了他。

    红佛完全是根据气息在成千上万个神庭中锁定了对手,那黑袍老者是感受到波动,接着找到了神念的源头。

    下一刻,那黑袍老者露出笑意,接着以他身体为中心弥散出的真气猛地爆开来。

    那黑袍老者运转真脉,真力膨胀到极致,释放法身,顺着爆开的真气向前飞射,出剑遥遥斩向红佛,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如兔起鹘落,速度极快。

    红佛眉头微挑,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劲敌,接着元脉全力运转,释放出法身,手中的诛邪槌带起一片耀眼的霞光,迎向了前方的剑幕。

    轰轰轰……诛邪槌卷起的霞光与剑幕成片的粉碎,这一击他们算是棋逢对手,谁都没能占据上风,而撞击爆发的巨大反弹力道,使得他们两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后倒射出去。

    一道虚空裂隙在红佛身后出现,接着红佛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倒飞中的黑袍老者略微顿了顿,手中的剑光突然向着上空卷起,与此同时,又一道虚空裂隙在那黑袍老者上方几十米开外的空中出现,接着红佛的身影从里面射了出来,诛邪槌急卷而下,砸向那黑袍老者。

    这时红佛才发现那黑袍老者居然先他一步发起攻击,心中暗暗吃惊,不过招式已然用老,而且他做不到叶信那样随心所欲的释放虚空,只能把元力释放到极致。

    轰轰……两者全力以赴的劲流相撞击,化作一颗巨大的由无数崩乱的弧光凝成的光球,红佛身不由己射向了高空,而那黑袍老者被重重的砸了下去,他的法身在地面上撞出了一个足有十余米方圆的坑洞,周围战斗中的神庭修士和天路修士都受到了冲击波的影响,如稻草般被卷飞到半空中。

    那黑袍老者猛地抬头,却发现射往高空的红佛已经消失了,他露出冷笑,身形凝立不动。

    接着,红佛的身形在坑洞上方十余米的地方出现,随着他的怒吼声,诛邪槌幻化出如山岳般雄厚的霞光,卷向了那黑袍老者,此刻的红佛已是全力以赴,诛邪槌这一击笼罩住了方圆数百米的空间,而那黑袍老者又陷于坑洞之内,被封死了所有退路。

    那黑袍老者还是没动,任由诛邪槌的劲力把自己完全封堵在坑底。

    修士之间的巅峰对决,有时候考验的不仅仅是境界、修为、法门,还有心智上的较量,如果换成叶信在坑底,不管抱着什么打算,都要端足架子,暗示红佛自己会硬接诛邪槌这一击。

    不对!红佛心中生出警兆,除了一些极其罕见的法门,攻击的益处永远大于防守,那黑袍老者的表现很诡异,虽然这一击无法立即收回,但他可以减轻元脉的震荡,准备应变。

    这时,红佛突然感应到后方不远处滋生出一股气息,虽然那股气息立即被日月城到处爆发的波动掩盖了,但红佛的警惕性非常高,如果那缕是从别的地方掠过来的,那算好说,凭空生成,让他马上联想到了神夜的神游术。

    红佛拼着元脉受创,全力扭转身形,卷向下方的诛邪槌被他硬生生带了过来,霞光由下而上,正卷向那缕气息出现的位置。

    一团黑色烟气突然出现,接着凝成了那黑袍老者的身影,他手中持着的不是原来的法宝,而是刚刚从肩后拔出的一柄长刀,长刀上有无数微小的符文在闪烁。

    轰轰……红佛的身影就象被火车撞中了一样,向着后方翻滚着飞了出去,诛邪槌卷起的霞光瞬间便被绞得粉碎,就连诛邪槌本体都变得黯然了。

    红佛的嘴角已出现了血丝,他本以为虽然是匆忙应对,但也足以抵挡对手的反击,可没想到更换法宝的敌手变得如此凶猛,力量比刚才强了数倍,是上古神兵么……

    红佛突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身形向着地面飘落,随后稳稳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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