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清楚了?这样你死的时候会很痛苦,而苍鹰它也只能是魔物了。”宋清音忍不住问道。

    杀孽过重者如果没人帮他避难,那么死的时候定会被天道降下劫火,没想到最后被烧的人竟然变成了洵墨。

    他笑了笑,“也算得天道好轮回。”

    “你这又是何必,”宋清音道,“倘若你不在执意要取那个东西,我可以放你走啊。”

    真仙那一套大是大非的说辞她不懂,或许洵墨杀了这么多人确实该死,可他也确实可怜,可怜生了这么一副命格,可怜被人骗,真正该死的人却躲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洵墨拿出一副空白画卷铺开在面前,“算了吧,我活的够长了,要是我早在自己该死的时候就死去了……多好?”

    ……

    宋清音缓缓合上有些老旧的柴门,低低的叹了口气。烈火和恩怨都被埋葬在门扉的另一边,他活着的时候一个人住在这,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苍鹰在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终是长啸一声远去了。

    为了报求医之恩,姑且陪你走这一遭。身死魂销之后,恩怨也一了百了。

    扶着门站了一会儿,宋清音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眼前一阵一阵的泛黑,强烈的呕吐欲让她想要直接瘫倒在地上。但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不敢放松精神。

    有人在盯着她!

    冷汗从耳后滴下,人们对于恶意的目光总是分外敏感,可现在的状态回头与那人硬碰硬显然不划算。这么想着,她紧紧握住了洵墨最后交到她手中的那一小节骨头。宋清音觉得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带着钻心的疼。洵墨之前那一击可是尽了全力,但单凭这一点宋清音根本不会在意,若是她面前的人是岚翼,那说不定会输,可洵墨哪怕用再多法器那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灵力和血脉的突然凝滞。

    林间草木丛中传来几声鸟儿振翅的声响。

    糟了,要过来了!

    宋清音强忍着头痛,捻起灵符猛地转过身。却被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扑了个个满怀,一双冷冰冰的手攥住了她拿着灵符的左手,分明是令人胆寒的温度,此时宋清音却格外安心,她不再费力的强撑着睁开眼,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吐出来。”陆栖川皱着眉晃了晃她。

    但宋清音这会儿已经人事不省,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陆栖川没法,只好掐住她后颈,引着那股浊气向上。

    挣扎了一会儿,她终于吐了一大口黑红的淤血。一直憋闷在胸腔的那股气终于疏散出来,身子顿时好受不少,到了这时,她才想起刚才那种恐惧感,许是趁着脑子不是很清醒,她揪着陆栖川的领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栖川:……

    随后赶来的程邺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这这这,这怎么了这是?难道宋姑娘伤得很重!”

    陆栖川看了他一眼,把宋清音背起来道:“她没事。”

    “那这是……”程邺这会儿看清了宋清音的状况,确实不像受了什么重伤的样子。

    陆栖川:“谁知道,撒娇吧。”

    程邺:“……”

    程邺:“诶等等,你是不是长高了啊?”

    闻言,陆栖川注意到背上的人垂在自己身前的紧握着的右手中似乎是掉落了什么东西,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不难看出它曾经是什么。

    没有回答程邺的话,陆栖川问道:“之前那人呢?”

    “被他逃掉了,我跟他交手虽不过二十招,但我敢肯定他不是魔族!”程邺被他这一打岔,也没再继续追问。

    ……

    傍晚时分,宋清音伸展了一下胳膊,从黑甜的梦境中醒来。衣袖从小臂滑下,她居然瑟缩了一下,久违的感觉到了冷。

    不是被陆栖川碰触时的冰凉,而是从空气中渗入皮肤的冷。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那女子正是程邺他们从篱山带回来的萧鸣澜,她端着清粥小菜走进来,见她醒来,也就没再那么小心翼翼的,直接端到了她面前。

    宋清音注意到,她的脖子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想起洵墨,她一时间突然有好多话想说,可是说什么呢,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前辈,你没事吧?”

    “这个呀,已经没事了,只是魔气留下的痕迹一时半会儿还消散不了,看起来太奇怪了,所以先用纱布遮掩一下。不用担心。”萧鸣澜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宽慰的笑了笑,她笑起来当真好看,柔顺的发丝贴着她的颈侧垂下来,一双杏眸低垂着,宋清音跟她搭话时便把目光停在对方身上,温柔谦逊的看着,让人非常舒服。她的手格外细致,医修们向来爱惜自己的手,以便于不必在掂量药草时出现失误。

    就着她的手灌了一杯茶下肚,宋清音终于压下了嗓子里那股火。趁她低头喝粥,萧鸣澜用布巾沾了热水给她擦拭着额头和脖颈,恍惚间宋清音似乎记得睡梦中也有人这样仔细地照顾自己,看来是这位姐姐过来看过她几次。

    “前辈,怎么突然好冷啊?”

    屋里头点着不知道谁弄来的炭火盆,萧鸣澜找了根小棍子拨弄了一下,又添了些新的炭进去,想帮她把屋子弄得更暖和一些。

    “这怪我了,屋子里点着炭我怕你透不过气,所以开了一会儿窗。”顿了顿,萧鸣澜接着说到,“外面下雪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七月飞雪,怎么都没法让人往好的方面联想。

    见她吃的差不多了,萧鸣澜便收拾了东西出去了。床头上放着厚厚的斗篷和手炉,看上去就暖洋洋的,不知道是谁给她准备下的。

    陆栖川不在屋子里,这倒是少见的很,以他能睡着绝不睁眼的态度也不知是什么能让他放下这么好的偷懒时机。

    宋清音活动了一下腰肢,披上斗篷抱着手炉推开门走了出去。

    脚踩在木梯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她惊觉驿馆里此时竟分外冷清,跟昨天他们来时完全不一样。热闹的厅堂里这会儿只坐了稀稀散散几个人,除了陆栖川他们一行外,其余的人都躲在角落里,对大厅中央的那一伙人避而远之。

    “宋姑娘!”见她从楼梯转角走出来,正面对着她的程邺叫了她一声。

    待走到他们跟前,宋清音才知道厅堂中央三张木桌拼起来的这么大地方摆放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具尸体,宋清音认识他,这是那个跟她说过几句话的小伙计,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找机会偷懒,现在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了。

    她突然感觉一阵窒息,陆栖川在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才让她好歹没有直接倒下去。

    “让开一下。”萧鸣澜取了一碗清水,用手点在小伙计眉心,静候了半晌,那水滴清澈依旧,没有被魔气污浊的痕迹。萧鸣澜面露不解,“怪了,没有中毒,也不是被魔族所伤,身上更是没有伤口,他是怎么死的?”

    不是魔族。

    宋清音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如果是修士呢?”

    “什么?!”萧鸣澜与程邺具是不敢相信,陆子修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宋清音抬起小伙计已经变得冷硬的左半边身子,从他背上摸出了一张探灵符。符纸一离体就烧了起来,在空中留下一道苍蓝色火焰,很快就燃尽了。

    事实如此,容不得别人辩驳。苍蓝为灵,黑紫为魔,探灵符是不会骗人的。

    “奇怪。”陆子修道。

    宋清音点点头,“确实奇怪,如果真的是什么能杀人于无形的高阶修士,这么一张小小的探灵符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这也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想要告诉我们,我们之中出了叛徒一样。”

    “但他确实是被灵力所杀。”陆栖川提醒,意有所指的看着周围这几个人。

    “所以说很奇怪嘛,”宋清音摊了摊手,“咦?掌柜呢?”

    程邺摇了摇头,“跟丢了,出了篱山镇不远就看不到人了,我四下搜过,都没有。”

    “也就是说,小伙计死的时候,掌柜并不在附近?”宋清音问。

    程邺:“正是,他死亡的时间差不多是我的灵雀刚追着那掌柜出了镇子的时候,他赶不回来的。”

    “驿馆在场的人只有三位低阶修士,但整座驿馆除了这小伙计身上,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灵力的波动”

    程邺说完,角落里那些竖着耳朵听的人不约而同的偷偷松了口气,总之只要不跟自己沾上关系就好。

    他们这边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萧鸣澜心疼她身体不好,正准备让她先回去休息,就听见西北角那一桌上的三个食客突然吵嚷起来。

    “我真的看见了!那图腾就是凤凰!”稍胖些的那个涨红了一张脸拍着桌子跟同伴争辩。

    跟他吵吵的那位长着一双倒八字眉,整个人看上去就非常惆怅,“不可能不可能,定是你看错了,凤凰图腾是西北凤凰岭的标志,跟我们这儿千里之遥,你是长了一双什么眼睛能看得清那么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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