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正在陕川进行大规模的清剿行动,按理说不能轻易离开。

    但孙承宗带去了朱栩的意图,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再重要,她必须要见朱栩一面。

    凤翔府,秦良玉临时大营。

    秦良玉的清剿行动是准备多年,动员二十多万大军,声势浩大,确实也势如破竹,战果丰硕。

    虽然前线还是如火如荼,但大营内已经停了下来。

    夜凉如水,还有阵阵微风,吹动旗帜飒飒,如有人在窃窃私语。

    秦良玉披着衣服,在大营一块空地慢慢走着,已经快七十的她,脸上尽皆是岁月的痕迹,白天威武凌厉的女将军,现在眉头紧皱,思虑爬满皱纹。

    马祥麟从后面上来,手里拎着一瓶温水,低声道:“母亲,喝口水吧。”

    秦良玉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瓶子,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

    张凤仪看着秦良玉,道:“母亲是在烦恼孙阁老的话吗?”

    面对儿子,儿媳,秦良玉没什么隐瞒,道:“孙阁老与我说,皇上有意让我接替孙阁老,担任大元帅府元帅,主持大明军务。”

    马祥麟不解,道:“母亲,这不是好事情吗?何况皇上对母亲向来信任,应当不是坏事啊。”

    秦良玉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自古以来,有女人入朝吗?何况帅府的元帅要兼任内阁右次辅。”

    秦良玉的话似乎只说了半截,但马祥麟已经不寒而栗,面色惊变。

    是啊,大明朝廷向来严苛,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女人登堂入室,骑在天下男人的头上?

    别说他母亲还没有入京,只要风声传出去,只怕一场不亚于‘国本之争’的弹劾浪潮就会轰轰烈烈的开始!

    张凤仪知道其中的凶险,即便有皇帝的支持,最终定价结果,多半是马家被撕成碎片,她沉着脸道:“母亲,这件事不能答应,后果我们承受不了!”

    马祥麟陡然惊醒,道:“母亲,千万不能答应,否则朝野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秦良玉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头顶的繁星。

    她深负皇恩,信任有加,现在皇帝遇到难处,需要他排忧解难,她难道要退缩吗?

    马祥麟,张凤仪知道秦良玉苦恼,没敢多劝,心里琢磨着回去得多找人,从长计议。

    与此同时,毕自严从西安府离开,转道回京城。

    毕自严出京小半年,将大明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外加即将卸任,心里的想法万千,却又格外平静。

    他身边有幕僚,给他汇报着京内的情况。

    “诸位阁老基本都不在京中,只有傅阁老在主事。孙白谷阁老在辽东,似乎在准备什么事情,是皇上钦命去的,一时半会儿不会回京。”

    “汪阁老现在应该到南直隶了,他在大力推动大理寺的深入改革,但基本都是蜻蜓点水,显然是在想以点带面,在等孙传庭上任。”

    “靖王殿下应该在山西,督政院有些虚浮,看似有权,实则用不上力,靖王近年很是恼火,正在不断的施压,想要推动督政院到府一级……”

    “孙阁老现在去云南了,他是去找曹文诏的,听说,他与秦良玉谈了两天,但是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孙阁老也无意向内阁,帅府报备……”

    “京城中,近来的事情也不少,第一个是夏粮,今年的夏粮减少了六十万石,税银增加了三百万两,傅阁老已经要求户部详细调查根由……”

    “第二件事,是关于科举,今年吏部打算大规模扩大录取名额,可能有一千人,并且将同,赐等取消,除一甲外,一律授予进士,不再排名,但具体操作,傅阁老一直让部议,还没有最终决定,似乎在等您回京……”

    “第三件事,就是明年会有许多三品以上,包括各地巡抚在内的高官年龄到线,傅阁老正在审议,决定他们的去留,但司礼监透出风声,可能是希望交给孙白谷来处理……”

    “第四件事,神龙府即将召开第三次世界贸易博览大会,已经向朝野官员,包括大人,还有皇上在内,据传,这一次参加的人数,大明内外,可能超过万人,交易额会破五百万两白银,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做,朝野颇不平静……”

    “……”

    幕僚在说的基本都是内政相关的大小事情,事关大明方方面面,不能小视。

    毕自严默默听着,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算是他或者这阶段‘新政’的一个收尾,必须要做的。

    还有一些,明显是留给孙白谷的,给他用来立威,服务属于孙白谷的‘新政’。

    毕自严不知道是真老了,还是因为一路奔波,他罕见的觉得有些累,脸上疲倦,眼皮沉重的睁不开。

    “你觉得,孙传庭能控制住局面吗?”毕自严平静的问道。

    幕僚知道,这位即将离任的老大人对即将到来改变充满担忧,对大明的未来很不安。

    他躬着身,微笑的宽慰道:“孙白谷不是关键,再坏也不会比皇上登基之时差,有皇上在,朝局再乱,大明不会乱。”

    毕自严默然一阵,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大明就是好比一根木头支撑的空中楼阁,脆弱的很,在柱子没有重新搭建好前,任何的大波动都可能让这空中楼阁坠地,摔的粉碎。

    好一阵子,毕自严出声,道“传信给各位阁老,出京的尚书侍郎,除了二孙,其他人都回京吧,是该为一些事情收个尾了。”

    幕僚心里叹口气,道“是。”

    他之所以叹气,是因为这位毕阁老心胸太宽,在这种时候还能平静的决定他自己的去留,若是他能有一点私心,做一些事情,那该有多好。

    毕自严在朝多年,门生故吏,提拔上来的人不知道多少,在朝野他威望隆重,他的离去,已经掀起了风浪,这股风浪方兴未艾。

    毕自严坐在马车内,缓缓睁开,眼见京城越来越近,心里越发不平静。

    ‘我真的是老了。’毕自严心里感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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