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吕布的李傕来到相国府。

    亮堂的楼阁里,董卓穿着单薄寝衣,趴在舒软的床榻,四名美貌婢妾正给他捏肩捶背,递喂果实。

    李傕前来求见,董卓懒散的躯体未动,只是张了张口,让仆人唤他进来。

    李傕将额上汗水擦去,登上楼阁之后,拱手抱拳:“末将李傕,给太师请安。”

    董卓摆了摆手,让他有话直说。

    如果将董卓麾下的将士划分等级,估计李傕只能排到第三阶梯,也就是说,他的地位只能算作是处在董卓心腹的边缘。

    不说别的,就连董卓倒插门的两个女婿都比他们获得的宠信要多,故而李傕、郭汜这些早年跟着董卓沙场流血的骁将,心有不服。

    但碍于董卓威势,他们也只能私下发发牢骚,要说在董卓面前戳喽子,是断然不敢。

    “太师,吕布回来了。”

    李傕将白天城门的事情同董卓说了。

    董卓得知吕布回到洛阳,面色大喜过望,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当年在长安没能成功拉拢吕布,现在他权势在握,应该是万无一失。只要吕布开口,金钱女人职位,要啥给啥,董卓就不信驯不服这头猛虎。

    这就好比后世的某些策略游戏,明明有了许多90+武力的猛将,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却仍旧对那些处于至高位的万人敌,心怀觊觎。

    董卓四顾之下,并未发现吕布身影,不免有些着急:“他人呢?”

    “回太师,吕布先回了府中,说是明日再来拜见。”李傕跟了董卓这么些年,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有过这般迫不及待的表情。

    “好好好。”

    董卓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心情大好之余,也不计较吕布没在第一时间前来拜见。既然进了洛阳,董卓就不怕吕布能逃出他的掌心。

    “通知下去,明儿个晚上,在本太师的相国府内,为吕将军接风洗尘。”

    董卓大手一挥,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所有朝臣,明天晚上必须全部到场。”

    董卓那边布置得热闹,吕布却是毫不知情。

    晚膳过后,正欲回房歇息,管事来报,说有个年轻的后生前来拜谒,站在门口,说是有要事必须当面告知吕布。

    年轻后生?

    吕布略微有些狐疑,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别人的吧。

    不过既然声称有要事,见见倒也无妨。

    管事将求见之人带至府堂,吕布打量了此人一番,穿着平常的百姓服饰,麻衣草鞋,年岁估摸比他要小上一两岁。

    不过此人面相藏有阴戾之色,并且吕布注意到,此人在进来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心无愧的往前,而是略作了稍稍停顿,眼角亦是不自觉的缩敛了一下,这是在判断周围有没有危险的气息。

    吕布自是不认得此人,开口问道:“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家义父与我辞别之前,有事让我转告将军。”青年男子答道。

    听来人的声音,似乎是宫中的宦官。不过当初袁绍等人的那场屠杀,宫廷宦官几乎死绝,活下来的也不到百人,臭名昭著的十常侍更是没有一个活口。

    “阁下义父是……”

    “前朝大常侍,张让。”青年回答得不急不缓。

    这个答案出乎了吕布意料,他着实没想到张让这种人居然还能有这般能替他卖命的义子。张让在北邙山下投河死了,此人大可潜逃而去,如今却敢冒着天大危险回来,且不论他之前做过些什么,仅凭这点,就不失为一个信守承诺的之人。

    吕布之前和张让有过协议,如果可能的话,会在张让落难之时保他一命。只可惜,袁绍等人杀进宫廷的时候,吕布还在辽北千方百计的搜捕张举,鞭长莫及,他也没有办法。

    青年将张让的话同吕布说了。

    吕布听完微皱眉头,将信将疑道:“你的意思是,先皇立储的太子是皇子协,而不是皇子辩,是太后何氏和大将军何进篡改了遗诏?”

    青年郑重点头,“先帝遗诏已被销毁,义父说,若是您还记得先帝恩情,就请您保当今陛下一世太平。”

    平心而论,刘宏在世的时候,对吕布确实不错,送他赤兔甲胄,又赐他天子剑,还破格将他升为镇北将军。

    吕布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记得这些恩情,刘宏生前也不止一次对他提过,喜欢皇子刘协,想要立其为储君。

    如今结合青年所说,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陛下的恩情要报,但同时也要量力而行。

    眼下洛阳掌握在董卓手中,吕布根本没有与其抗衡的实力,只要不危及到刘协性命,就不必与董卓发生正面冲突。

    吕布心中有了计较,又问青年:“张让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青年不做隐瞒,如实回答:“十之三四。”

    不少了。

    据吕布对张让的了解,这个老宦官不是一个会让别人知晓他全部的事情的人,哪怕此人忠诚万分。

    “有没有兴趣替本将军办事?”吕布手指敲打起桌面,直言不讳。

    “愿为将军效力。”青年抱拳,回答得十分果断。

    张让倒台之后,他就没了靠山,处处小心提防,生怕被人发现。

    如今吕布愿意收留,他哪有不愿的道理。

    事实上,除了一些宵小手段,他也没有太大的本事。最为主要的作用就是,当自家主子不方便动手的时候,他可以为之代劳,下手狠绝,且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吕布点了点头,很满意青年的态度,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至于先前在府上所埋下的耳目,随着张让一死,也就没了作用。

    青年低声答道:“小人没有名字,义父唤我青獠。”

    青獠。

    吕布初一听倒没什么感觉,反复念上两遍,竟然觉得有些渗人。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去,让管事给你安排个住处。”

    吕布摆了摆手,青年躬身而去。

    先前欠张让的情,就还给他这个义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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