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开封府衙大门就彷如菜市,真是让赵不凡看着就来气,但他很清楚,自己初回京城,根本不知道开封府的实际情况,眼下若是当众现身,绝对会搞得很狼狈,甚至还要引出乱子来。

    略微权衡过后,他转身就走,带着杨沂中和陆登来到距离府衙不远的酒楼,在二楼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雅间坐下,这里也是刚好能把开封府衙大门周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沂中,你拿着我的御史令去找左司谏秦桧,便说我有请!”

    “好!”杨沂中也不多问,接过令牌转身就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不到,他便带着个瘦脸文士大步走了进来,正在与赵不凡说话的折月芝立刻就收住了口。

    “下官秦桧,见过赵大人!”秦桧深深一躬,显得有些拘谨,甚至都不敢看赵不凡的眼睛,因为他曾与赵不凡见过好几次,但那时候没有得到过好脸色。

    赵不凡仔细端详着他,脑中萦绕着蔡京早前的话,隔了许久才轻声问道:“监察御史兼任开封府左厅推官,你以为如何?”

    刹那间,秦桧惊愕地抬起头来,尽管来的时候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过赵不凡邀请他的用意,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甚至于还是这么直接。

    他是政和五年进士,至今也在官场厮混了五六年,自认满腹治国方略,却从没有得到过重用,同届登榜的进士很多都已经逐步崛起,可他却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心里自然也有怀才不遇的气闷。

    眼下赵不凡看上去只是随便问问,可他是何等聪明,哪会不知道这话潜在的意思。

    沉默地权衡了约一刻钟,他便突地跪到地上。

    “感谢赵大人提拔,下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不凡内心深深一叹。

    秦桧啊秦桧!你今日若是能把腰杆挺直了,骨头能再硬一些,那该有多好……

    摇摇头,赵不凡甩开那些不切实际地幻想,看着伏跪在地的秦桧许久,轻声说道:“你来的时候可曾看到开封府衙门外的混乱局面?”

    秦桧抬起头来:“属下已经看到!”

    “你可有办法解决?”

    秦桧心知考验来了,丝毫没有迟疑,自信地回道:“三天,属下三天之内绝对让积压的案件全部处理妥当,百姓也会安安静静回家,少数重大疑案也可以先安抚,再调查!”

    “好!那就给你三天,若是完成,今后你就是监察御史和开封府左司推官!”

    秦桧当场再行大礼:“多谢大人提拔,知遇之恩,属下绝不敢忘!”

    “去吧!找公孙胜,就说是我让你全权代理三日,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赵不凡深深地看着他,叮嘱道:“记住,依法办事,别出冤案。”

    “属下明白,绝不负大人信任!”秦桧的声音里隐含着兴奋,躬着身子迅速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之后,折月芝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怀疑,好奇地问说:“这人口气真大,他能行吗?”

    赵不凡轻轻一笑:“论治政或理案,我与你大哥折彦质应该都远远不如他,拭目以待吧!”

    折月芝显得不太相信,瘪着红润的小嘴道:“我才不信他三天就能处理好,这开封府可是天子脚下,大宋最繁荣、最复杂的地域,好些事务都涉及到方方面面,才不是那么容易呢!”

    “是吗?那可真是可怕,看来做不了几天我就要辞官才是!”

    赵不凡笑了笑,也不多说,转而看向陆登和杨沂中。

    “陆登,有些人把开封府的主要官员都给我弄走了,想给我些下马威,欺负我麾下没人可用,这左军巡使之职掌管开封府下属的一半捕快和衙役,我打算让你戴罪任职,你敢不敢做?”

    此时的陆登早已与当初在大牢里时判若两人,英武中带着文人气度,颇有些儒将风采,听到赵不凡的问话,生性谨慎的他更是略显得迟疑:“大人初来乍到,属下又是戴罪之身,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赵不凡满不在乎地喝了口茶,撇嘴笑道:“谁让我是奸臣呢?别的奸臣都能做,我为什么做不得?那些奸臣不是培养党羽吗?我又怎么培养不得?他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呗!”

    “这……”

    陆登经不住笑了,抱拳道:“那就全听大人吩咐。”

    “好,那你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整天跟着我了,先上任再说,有事我知道找你!”

    “是!”

    “沂中!”赵不凡随之又转头看向了杨沂中,轻轻摆手:“你今后先做陆登的副手,当个左军巡判官,把开封府的那些衙役给我好好约束起来,让一切先步入正轨再说。”

    “属下定不辱命!”

    杨沂中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可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却显得有些茫然:“大人破格提拔我,我自然是感念这份恩请,但我有时候也感觉内心忐忑,感觉有些看不懂大人!”

    “噢?怎么看不懂?”赵不凡笑问。

    杨沂中想了想,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充满疑惑:“大人本身是一心为国,忠正廉洁,可平日里又全然是……”

    “全然是奸臣做派,是吧?”赵不凡接过了话去。

    “是有点!”杨沂中连连点头。

    赵不凡看着他年轻的脸,心知他是忠良世家出生,做人做事都很正派,不太理解自己的做法也不足为奇,略微停顿,便笑着望向了他。

    “那你觉得跟着我以来,憋屈不憋屈?”

    “不憋屈!”杨沂中连连摇头。

    “我有没有让你干过伤天害理,违背良心的事?”

    “没有!”杨沂中再度摇头。

    “那我有没有做不利于大宋的事?”

    “也没有!”

    “那不就行了,你管我是不是奸臣做派?我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有什么不好?”赵不凡反问。

    杨沂中愣住了,似乎从没有人这么跟他讲过,显得很是吃惊。

    赵不凡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碗饮了几口,待他稍微想上片刻,这才接着话道:“在这个世道,你如果什么都讲规矩,那就只有被那些奸臣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今后若是诚心跟着我,那你记住一句话就行!”

    “请大人赐教!”杨沂中恭敬行礼。

    赵不凡略微停顿,笑道:“做人,你要堂堂正正,做事,你怎么奸猾都不过分!你光是忠正耿直,未必能做得好事,你过于奸猾油腻,没了原则,那你就做不好人!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杨沂中和陆登都是眼睛一亮。

    片刻之后,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赵不凡笑着摆摆手:“去吧!现在就去开封府衙帮秦桧,尽快把开封府稳定下来。”

    “是!”两人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折月芝等他们都不见了踪影,这才起身拉着赵不凡的手道:“怎么许久不见,感觉你越来越老气横秋,半点都不可爱,快陪我去街上好好逛逛!”

    “陪你逛街就可爱了吗?”

    “那当然!”折月芝理所当然地道。

    赵不凡乐了,想了想,站起身来点头道:“行,跟你去也可以,不过你要帮我选些合适的礼品,我接下来几天都要去拜访御史台的几个下属。”

    “你这官当得可真累!”折月芝翻了个白眼。

    “没办法,命苦!”

    “……”

    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酒楼,直逛到傍晚才返回赵府。

    此后三天,赵不凡也没去管开封府的事,而是挨个去探望御史台的得力下属,像是李光、赵鼎、何栗、何铸等人,总之每天都走上两三家,既是为了拉近感情,同时也是为了探访这些人的情况。

    在他看来,与其坐在府衙内高谈阔论,远不如直接去他们的家里看得更明白。

    结果也是收获颇丰,他不但摸清了这些人的具体情况,也获得了这群能人的尊重。

    第三天傍晚,他提着几盒折月芝和朱琏亲手做的糕点,来到了监察御史张所的家里,此时的张所正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见到赵不凡到了,连忙放下扫帚过来迎接。

    “大人来了!”

    “是啊!各家都走过了,就差你这块宝地还没来,怎么可能落下呢?”赵不凡笑着回了一句,顺手便把手里提着的糕点递了过去。“给,我夫人朱琏亲手做的糕点,味道还过得去,你也尝尝!”

    张所连忙双手接过,神色间也有些感动:“大人能这么理待我们这些人,大家可都说今后要在您麾下好好做事!”

    赵不凡笑着翻个白眼,不等他招呼便径自走进院门,全然就是自来熟的模样。

    “那我改天送你们每人一百盒,你们可就要效死力!”

    这话可是把紧跟而来的张所逗乐了,气氛也不在那么拘谨。

    “大人说话着实有趣得紧!”

    “是吗?”赵不凡随口回了句,站在院落里左右打量:“这哪边是你的家?”

    东京开封的地价非常贵,房子就更不用说了,这里买上一套房子足可以在北疆买一片肥沃的土地,所以除非是皇帝赏赐,不然品级不高的官员,根本不可能在这京城买得起房子。

    张所作为监察御史,每月的俸禄也很丰厚,但要想在这京城买房子可不是一般的难,不过开封府衙有个下属机构唤做店宅务,负责管理朝廷出资修建的宅院和房子,对外出租,租金也很低,可说是廉租房。

    眼下张所住的就是这个,院子虽大,但并非张所独有,住着好多户人,赵不凡自然难以分清哪里是他的家。

    随着他出声询问,张所也是连忙上前伸手示意:“大人,右前方角落这二层小楼阁便是!”

    “嗯!位置不错!”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正要往前走,却见一个青年从那阁楼里走出,手里还提着把铁枪。

    那青年大步疑惑地看了看赵不凡,遥遥对着张所喊道:“爹,我去御拳馆了,不回来吃饭!”

    张所瞬间皱眉,厉声喝道:“哪里都不准去,今天赵大人来做客,不准失了礼数!”

    “赵大人?”

    青年疑惑地看了看赵不凡,眼神变换,许久后突地流露惊喜之色。

    “可是镇守北疆的赵将军?”

    “嗯,前段时间在守,现在守不了!”赵不凡满脸严肃地点着头,说的话却颇有调侃的意思。

    父子两人都被他给逗乐了。

    张所看着自己那激动兴奋到话都说不出来的儿子,笑着摇摇头:“赵大人,这是犬子张宪,虽然读了些诗书,武艺也还不错,但仍是不太成器,参加了两次科举,现在也只是刚过乡试,他素来仰慕大人,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莫怪!”

    “什么不成器,虎父安有犬子,可别给我这么谦虚!”赵不凡大笑出声,直接望着仍旧激动地满脸潮红的张宪道:“耍一套枪法给我看!”

    “嗯!”张宪连连点头,慌慌张张地提起铁枪就在院子里舞了起来。

    可没演示几招,赵不凡和张所都是齐齐皱眉。

    张所更是越看越气,突地捡起旁边一根木棒,纵身跳进去就开打,大骂出声:“你这不成器的小子,怎地半点也沉不住气,你这是练的什么枪法?”

    “爹!别打了,别打了,我就是心里太激动,有些失神!”张宪可不敢跟他爹打,连忙闪身避让。

    这张所也真是严厉,出手间没留半点情面,那木棍真是结结实实地往张宪身上打。

    赵不凡急忙劝说:“张御史,可别这么打!”

    听到这话,张所又是狠狠打了张宪两棍子,这才扔掉手中木棍,恼怒道:“给我回屋里去,别跟我在这里丢人现眼!”

    刚才张所打的时候明显用了内力,张宪疼地额头直冒冷汗,揉搓着屁股往屋里走。

    “别急着走!”张不凡急忙拦住,大声道:“你的武功不弱,静下心来好好打给我看看!”

    张所迟疑着道:“大人……”

    没等他说出口,赵不凡已是皱眉摆手:“张御史,你太严厉了,这样张宪难以展露才华,让他打给我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看他武功不弱,可别被你给骂傻了!”

    张所听他有这番心意,瞬间面露喜色,他终究是张宪的父亲,哪里不希望孩子有出息,当下就急声道:“还不好好打给张大人看!”

    张宪也是心中暗喜,看了看他父亲张所,深吸口气,强自把心情平静下来,眼神渐渐转厉,一股强大的武者气势从身上溢出。

    片刻之间,他铁枪高抬,再度演练起来。

    这次的张宪可与刚才截然不同,一把铁枪威力惊人。

    赵不凡看了几十招,二话没说,大手一挥:“你以后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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