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和董平等人都是军中猛将,自然不缺少力气,搬东西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全都送上了救生小船。

    几人坐下歇息不到半刻钟,早前跑去报信的秦明便带着呼延灼和关胜等人急速赶来,他们看到小船上有好些箱子,也是有些奇怪,但见赵不凡一声没吭,也知道不多问,当下就跟着上了小船,沿着海岸往西边划去。

    不久,众人顺利返回西海岸,此时朱孝章已经带人扎好了简易的营寨,虽说防护力很弱,但胜在居高临下,再加上人人都有劲弩在手,辽国要想强攻也着实不容易。

    草草巡视了一圈,赵不凡见营帐布置没有太大疏漏,当下就去找到朱孝章,让他派遣心腹随同苏定运送几个大箱子返回沧州。

    朱孝章欣然应允,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派遣心腹部下跟着苏定去了,只是在送走渔船后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着赵不凡的肩膀说:“你可要小心点,事后的奏折上不要写你成功袭击过辽国战船,把这段省了吧!”

    赵不凡心知他已经猜到箱子里是什么,笑着摇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要不给你送些到府上?”。

    朱孝章当即摆手:“别,我朱家可不缺钱,也就你才穷得叮当响,小妹跟着你也真是很苦,今后别辜负了她!”

    “既然你那么富有,那你借点给我?”赵不凡瞥眼笑道。

    “借给你?”朱孝章瞬间瞪大眼睛,胡子都给气歪了。“你娶我小妹的一百万贯聘礼还是我朱家倒贴,你还好意思向我借钱?你要养兵关我什么事,那是个无底洞,把我送去当铺给当掉都不够,你知道大宋每年的军费开支是多少吗?”

    “多少?”赵不凡好奇询问,他还真不知道具体数额。

    朱孝章斜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账务上的明面开支有五千多到七千多万贯,而我们大宋一年的总税收大致在八千多万到一万多万贯不等,也就是说有十之六七都用于军费和官员俸禄。”

    “竟然这么多?”赵不凡听得咋舌。

    朱孝章闷闷地接道:“你以为当年檀渊之盟,我们大宋为什么答应给辽国岁供,而且这些年辽国不断加价,圣上也基本都不怎么拒绝,那完全是因为打起仗来的军费开支更大,那点岁供算得了什么?当然,最大的原因也还是打不过,如果打得赢,谁还不愿意打,愿意被辽人欺负?”

    这话把赵不凡给逗乐了,摇了摇头道:“如果这么大的军费开支全都用在军队上,那还真就未必打不过辽国,哪怕他们全民皆兵,实力再强,我拖也拖死他,可惜这以千万贯计数的军费有一大半都进了各级官员的腰包!”

    朱孝章眉毛一挑,接过了话去:“大宋的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没什么好说的,我给你讲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养兵的开支非常庞大,你自己要养兵可以,但别拖上我,我没你那个本事,连私盐生意都敢做。如果不是怕你拖累了我妹妹,我才不会来当这个沧州知州,为你擦屁股已经够意思了,关系到钱的事,我还是那句老话,亲兄弟明算账!”

    这话堵得赵不凡有些尴尬,当即恭维道:“是是是!多谢二哥给我擦屁股,我这屁股确实不太干净,但那也是为了打辽人嘛!我知道你是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这个小人一般计较!”

    朱孝章顿时眼睛一瞪:“如果不是知道你养兵是为了打辽人,是为了大宋,我吃饱了撑得来帮你擦屁股,你要是敢造反,我第一个跟你没完,咱们战场上见!”

    “知道,知道!你是大忠臣,是可以名留青史的人,可我又没说我不爱国,你急什么眼啊?”

    “知道就好,我就怕你动歪心思,真不知道爹怎么会看上你,非要把妹妹嫁给你,我总觉得你做事太危险了!”

    说着,朱孝章无奈地叹口气,摇头道:“算了,现在都已经是一家人,说什么都没用,总之你记住,永远不要起歪心思,什么都能做,唯独造反不能做,朝廷确实有很多能人被压得喘不过气,可你真去造反,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回不了头。那些反贼看上去凶,不过也就是现在朝堂不稳,忙于内斗和处理外事,没工夫去管罢了,朝廷真要下定决心,剿匪有何难?

    你应该也听说过郓州的梁山近年崛起一股悍匪,四处攻略州郡,也是闹得有些厉害,但你肯定不知道,前些日子朝廷差点就让张叔夜带兵去讨伐,若不是临时决定派他出使,早就带兵去了,一个张叔夜就绝对能让梁山反贼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刘仲武和刘锜父子也请旨讨伐,不过被高俅拦住了,说是要亲自为他兄弟高廉报仇。

    不过谁还不知道,他高俅明着是说要为兄弟报仇,实际也就是想赚点军功。自从他执掌殿前司以来,真是半点建树也没有,朝廷里谁服他?如果不是他年轻的时候巴结到还没登基的圣上,与圣上有玩伴之谊,以他那点本事,早就被童贯和蔡京等人给宰了,大家现在都是巴不得他亲自去征讨梁山反贼,死了还能腾出个位置来!”

    赵不凡被这番抱怨给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说道:“其实梁山匪寇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张叔夜去讨伐应该问题不大,稍微采取分化拉拢的策略就肯定能成,如果是刘仲武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但也不至于说谁都可以,像是童贯去就未必能成!”

    “你在说笑吧!”朱孝章诧异地回头看向他,反驳道:“童贯这人奸是奸了些,为人也有些自以为是,但确实还是有几分本事,比高俅要好,用人很有眼光,除非他想借刀杀人,亦或者过于轻敌,不然讨伐匪寇还是万无一失,哪怕他自己指挥不好,但他可是很清楚谁有本事,西军中有很多名将都被他死死握在手里,谁也调不走。”

    “这个我当然知道!”赵不凡点点头,笑着接过了话去:“其实我当初从华州返回北疆的路上曾打算从西军征调一个叫韩世忠的小将官,还亲自写信给兵部和枢密院,结果枢密院后来就派人给我回了两个字,不准!兵部也就一句话,枢密院不准!甚至连个解释都不给,可是让我抑郁了好几天!”

    朱孝章当场大笑不止,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不凡,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这大宋敢向枢密院请求征调西军将领的恐怕也就你一个,我估计童贯看到你的文书怕是气得跳脚!我告诉你,西军将领只要童贯不愿意,谁都走不了,他哪怕把这个人派到战场上去送死,也不会让别人调走,有时候连圣上都不太好强迫他,童贯那一党的权利太大了!”

    一听朱孝章说起童贯的权势,赵不凡就极为愤恨,当即气闷地说:“当时我想着韩世忠不过就是个低级将官,调令恐怕都不用递到童贯手里就会被批准,哪里知道童贯会这么在乎西军,连个低级将官也要亲自过问,现在我这么一弄,他反而关注起那个韩世忠来,前几天还听情报上说韩世忠已经连升好几级!”

    “这就对了!童贯如果没有拉拢人心的手段,那他哪里能有今天,他破格提拔的贫家子弟多不胜数,对待自己人从来不吝啬,要钱给钱,要女人给女人,要权给权,好多人都愿意为他效死力,不然他凭什么屹立不倒?那个韩世忠至少现在恐怕是感激涕零,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你暂时是别想了,除非哪天你让他看透童贯这个人!”

    听到这话,赵不凡叹了口气,无心再多说。

    “算了,不跟你闲扯,让将士们轮流休息,傍晚之前死守这里,我也要去歇息下,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放心去吧!”朱孝章笑着点头。

    赵不凡也没多话,转过身就朝着简陋的营帐走去,可没走两步,浑身筋脉突然前所未有地剧痛,他都来不及有所反应,突地就双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不凡!”朱孝章大惊失色,跨步上前把他扶住。“快来人!快来人!!”

    旁边的护卫顿时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赵不凡抬进了营帐。

    本来已经歇息的梁山军众将也闻讯赶来,刚进入营帐,关胜便急不可耐地询问:“朱大人,我家将军这是怎么了?”

    此时朱孝章已经检查过赵不凡的身体,心知他的情况很不好,神色非常严肃。

    “你们早前可知道不凡身上有伤?”

    “有伤?”众将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

    张清想了想,狐疑道:“自从将军去华州回来后,身体一直都很康健,平日里也在将军府里练武,没见他有什么不好!”

    “是啊!那天我去将军府还看到赵将军亲自教导尚昆阳武艺!”

    “确实没见过!”

    众将彼此对望,都是不明所以。

    朱孝章听到他们的话,眉头皱得更紧,忧心忡忡地道:“我刚才已经用内力为不凡仔细看过,他全身经脉都严重受损,丹田气海甚至有裂隙,这绝非一朝一夕造成,如果没有外在的虚弱表现,那就不是外力造成,显然是他自己练功出了问题,而这也是最遭的情况!”

    在场都是习武多年的高手,哪里不知道这种伤势的严重性,瞬间就沉默下来。

    片刻后,董平耐不住心中的急迫,率先出声:“那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做?如果真有朱大人说得这么严重,那赵将军的武功岂不是要废了?”

    “十有八九是不能再动武,一旦筋脉尽断,不死也是残废!”朱孝章叹了口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闷了好久才果断道:“现在管不了武功废不废,先派人找医者来保住命再说!”

    一群人在旁边说着,躺在木板上的赵不凡却已经恢复些神智,听到朱孝章的话,当下强自出声道:“我的伤势是练功造成,没那么容易死,找个医官来就行,眼下你们必须守住这里,按照原计划行事!”

    朱孝章随即回转身来:“你安心休息,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关胜、呼延灼!”赵不凡又轻轻呼唤。

    “在!”两人应声走上前来。

    赵不凡看看他们,虚弱地说:“我现在动不了,你们两个就负责指挥,眼下辽人恐怕已经分兵回守战船,进攻的步伐也被拖住,所以你们可以先休息半日,下午再去岛中央的辽国营地骚扰,务必让他们不能安稳进攻使团,但我不在的情况下,你们绝对不能分开,行动要保持一致,不要与他们硬碰,好好借助岛上的复杂地形打伏击,人多就跑,人少就上,能杀几个是几个,逐步削弱对方!”

    关胜立刻回道:“将军安心,属下定然依令而行!”

    赵不凡点点头,随之看向董平、秦明和索超。

    “董平、秦明、索超!你们三个性子急,平日里也就算了,这次绝对不能逞英雄,但凡违抗命令,我不管你是有功还是有过,通通按抗令论处,不要让我失望!”

    三人对望一眼,齐声回应:“绝不抗命!”

    赵不凡安下心来,精神一松,再度昏睡过去。

    众将站在旁边静静注视着他的容颜,个个咬紧牙关,久久都不肯离去。

    朱孝章见状,不由出声斥责:“你们还不赶快去休息,站在这里等什么?守在这里有用?快执行你们将军的命令,只有完成他的命令,你们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一番斥责,众将终于肯挪动脚步。

    关胜杀气腾腾,一边往帐外走,一边喝道:“赵将军肯定是在今日的厮杀中诱发了内伤,若不是这些契丹人袭杀我大宋使团,他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境地,等会儿不多杀几个契丹人,实在难以平息我心里这口恶气!”

    众将一声没坑,但同样是气势汹汹,无不是握紧拳头跟着他走出营帐。

    目视着他们远去,朱孝章回头看向昏睡的赵不凡,颇有些感慨。

    “你爱兵如子,将士们也敬你如父,着实让人感到艳羡,长久下去,你必然能成为我大宋的脊梁,眼下可千万要挺住,大宋需要你,妹妹也需要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无颜面对父亲,无颜面对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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