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所以一一消失,是因为黎明即将到来。

    一片漆黑。这似曾相识的黑暗的世界。

    有什么在遮蔽住整个浩大的天穹,如同重重叠叠的钢铁交叠摩擦着,那是来自地底幽冥处的黑烟,从大地遍布的创口处升腾,在无穷高处联结成一片,让整个天幕透不出丝毫光亮。而天地之间,一座座悬空的岛屿宛若星辰一般闪耀在漆黑之中。其上是一座座庞大的城池。符石的力量被应用在了虚空之中,建立起完整能量体系的城池通过地基上数之不尽的符石获得上升的动能,

    浮空之城,符石世界至高的文明结晶。这是连历史也只是刚刚获得称谓的久远年代里,是人与神共同行走在尘世间的上古纪元。岛屿之上,符石显现的威能绽放着光芒,照亮了它尖锐的棱角。正是在这样的黑暗里,才能更触动人心的体会到那种华丽和威严的轮廓。当天光从穹顶洒下,这些城市沐浴着纯白的光芒,每一座都如同仙境般圣洁而美丽,此时并没有天光,夜深了。

    笛子安凝视着这个世界。在黑暗里,只有漂浮在空中的城池闪烁着微光,而这也照亮了远方更深沉的黑暗。大地震颤着呻吟着,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出一道道巨大的创口,其内透出殷红的血光,浓墨般黑雾如同不甘的亡魂向着天空飘荡,汇聚。天穹之上,不断有碎裂的声响回荡着,重叠着,雷鸣一般的作响着,越演越烈,越演越烈,那种仿佛无数雷霆汇聚在一起的声响,如同雪崩一般让任何身临其境之人感受到大难临头。

    从极远的东边,有什么东西正在临近,随着那雷声般的嘶吼铺天盖地般的袭来,如同千万亡者死前的哀嚎,那巨大的绝望隐匿在重重叠叠的黑雾之后,而如同点点繁星般的浮空城上在这一刻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九天之上的雷霆被人为地唤醒,大地流淌着地火被人为地操纵,无数铭刻着世界波纹的符石在它们的主人手中爆发出巨大的威能,数之不及的元素的辉光编织成一个个昔日只在传说里存在过的传奇术法,一同夹杂着天地间被调动的雷火袭向黑雾。

    于是有那么一瞬间,黑雾被撕裂了,法术的威能播散着炽烈的光热,光芒照亮了黑雾之后,足足有千丈般庞大的兽性竖瞳透过层层黑雾和光芒的缝隙,凝视着这片天地。如同惊鸿一瞥一般的恐怖让笛子安止不住地颤栗了起来。无法形容的冰冷与狰狞顺着视线灌注进他的脑海中,让他忍不住地尖叫了出声。

    疯狂的嘶吼宛如千军万马策马奔腾的唿啸而来,似乎要摧残整个世界。沉重如铅块的黑烟瞬息席卷万里,犹如无尽的海潮一般自四面八方而来,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一座悬空的城池被黑烟裹挟进去,而后,在一轮摄人心魂的耀眼光辉爆发之后,让人颤栗的咀嚼声从黑雾里传出,一声一声,笛子安胆战心惊地注视着一团焦灼的废铁从半空中坠落,那是昔日万世不易的奇迹,而今就此陨落。

    随着那黑烟里的生物越来越近,哪怕是黑烟再如何漆黑,夜色再如何深沉也无法掩盖他那巨大无匹的身型,如同连绵不断的山脉那样,无法忽略的轮廓。

    暴风裹挟着黑烟向着一座座漂浮的城池袭去,不断有浮空的堡垒被黑雾里的巨兽击落,在这样的生物面前,哪怕是人类文明的奇迹都显得单薄而脆弱。

    但是,在那最靠近天穹的地方,有着一座最伟岸的城池,有“人”在其上俯瞰着这乌烟瘴气的尘世,其身披青色风衣,在暴风之中屹立不动。笛子安突然注意到那个天青色的身影,此时的少年仿若上帝一般自更高处看向这个世界,他心中明白,这是曾经发生过的史诗,被亲历过的贤者将之记载在石碑上,那天青色的身影,比之那黑雾里连绵不绝山脉一般的巨兽简直渺小的可笑,但是在看到其的瞬间,笛子安无法克制地移开了目光。

    如果说在荒漠之上看到最后的石碑,笛子安感到了承天载物般的厚重,那么看到这个天青色的身影,就仿佛看到了一轮带着煌煌神威的烈日,直视之人必当被灼烧双眸,在黑雾里巨兽仿佛要让大地破碎的巨吼声中,在铺天盖地来自四面八方呼啸的风暴声中,在天穹之上重重叠叠摩擦交织的要让天幕开裂的震耳雷鸣声中,低沉地呼吸声响了起来。

    那低沉的,轻柔的,但是无法被掩盖的呼吸声,一把枪出现在了那人的手中,正在那人的手里发出低沉的呼吸。自它出现在空气中的刹那,便将呼吸变成一种痛楚。那锋芒弥漫在空气里,将空气都变得像铁针,刺人肺腑。那道天青色的身影抬起了手,炽烈的光热从所有仅存的浮空城中爆发,一道道渺小的身影冲上天空,那是符石世界在人神并行年代之末硕果仅存的圣贤,身负行走万世的火光,随着青色的帝皇手中长枪高举,指向黑雾深处山岳般的阴影,那数之不尽披戴着光焰的身影如坠落凡间的星辰一般刺入黑雾之中,在深沉的黑暗里,烛火般的星光驱散了全部的黑雾,露出了雾下恐怖真实的模样。

    那是怎样庞大的怪兽,仅仅凝视就让人颤栗的神话生物,随着黑雾驱散,巨大的怪物发出惊天的怒吼,伴随着其四足的奔走,大地出现巨大的裂隙,如同天灾一样的暴风被释放出来,企图压制它的圣贤们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巨兽足有千丈的兽性竖瞳中透露出无与伦比的饥饿感,如同凡人最深沉梦魇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出现了,那张开的仿若要吞噬天地的遍布利齿的巨口朝着身前渺小的人类合拢,在这如同黑洞一般的巨口之前,光线扭曲,空间动荡,笛子安眼中的画面都变得断断续续,仿若时间与空间都无法逃脱这惊天的巨口,无数的光焰如同烛火一般被点亮,互相连接,形成了星光铸造的堤坝,企图抵抗这巨兽恐怖的吞噬。

    但在这吞噬世界的伟力面前,星光的堤坝只是瞬息就濒临破碎,但就在这一刻,有光从身后传来,笛子安猛地回头,在那世界的至高处,有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升起,无穷无尽,光中一位天青色的身影走了出来,背负光翼,头戴冠冕,手握长枪,枪神铭刻着天青色的纹路,无名之枪,只为诛杀叛逆之神。

    其人身后光翼燃烧着,仿若接入虚空之中,向着身后无尽世界疯狂蔓延,就像要把整个世界包裹起来似的,艳绝尘寰的光翼每一次煽动,都会席卷铺天盖地光的鳞粉一般扫荡向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地虚空中的纹路编织成一个个符石世界特有的符文,符文再层层叠叠地交织,交织成更庞大的光翼,而这种蔓延速度,比肉眼可见还要迅速,只是瞬息之间,整片天空就被翼的纹路遮蔽的严严实实。

    每一个瞬间,符文与符文之间拼凑成新的咒语,新的咒语引动新的符文,新的符文拼凑出新的咒语,所有已知的符文与所有被探索出的咒文已这种形式共同出现在了一起,整个世界的伟力汇聚了起来,一同注入天青色的圣枪之中,是的,天青色的皇帝高举圣枪,背后是覆盖世界的翼,

    仿佛明白接下来要面对怎样恐怖的一击,山脉般的巨兽疯狂嘶吼着,那巨大的身躯甚至再度膨胀,从山脉到顶天立地,张开的巨口如同盛开在天地间的黑洞一般袭向那道天青色的身影,而只是瞬息,笛子安眼前一变,那道青色的人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背对着自己,而后高举青色的圣枪,笛子安错愕的看着那道幻影与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与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他,与祂一同高举圣枪,在世界的下方,那已达万丈的兽性竖瞳中的凶性毕露的狠厉化成了魂飞魄散的恐惧,

    原来你这样的东西,也会感到害怕吗?少年,或者说那位青色的皇帝喃喃自语,下一刻,圣枪挥下,由至高之处,一击挥向至远之处。无穷无尽的光热爆发在了这个世界之上,一切的黑暗烟消云散,只剩下扫荡世界的天青色的光影,在那一碰撞最初始的时刻,笛子安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那一刻绽放的流光之中,蕴藏着凡人演化千百个文明都无法企及的伟岸力量。在这一击之下,不论是星辰,还是日月,亦或是吞噬世界的巨兽都被平等地击落,被炽烈的光热燃成虚空的烟尘,甚至烟尘都不会存在。

    这是最后的神孽陨落的史诗,天青色的帝皇用长枪击穿了祂的心脏,用光热焚尽了祂的肉身,从此神明完成创世的全部工作,而后离开了这个世界。九块创世石板记载着这全部的经过,自此之后,是凡人的时代了。

    这是不知何几岁月之前的史诗,但此时,在符石世界的大地上,笛子安睁开了青色的双眸,手背之上,天青色的纹路绽放辉光,一把古朴的长枪出现在了手中,光阴的长河之中,屠神的枪的概念从历史里被提取出来,再现在少年的手中,而后,

    是从背后延伸,融入虚空,层层叠叠,只在瞬息之间便遮天蔽日的光翼。

    哪怕伊尔达已不能视物,在他破损的视觉里依然涌起了天青色的光芒,让他激动地颤栗着跪服下去,

    “天青色的帝皇啊,一切的荣光归于您,再度拯救这个世界吧!”

    如城市般巨大的噩梦的触手头部破开一道血红的裂痕,一个最为庞大的血口成型,狰狞地向石台上渺小的人儿咬去,无尽岁月之前,那天青色的史诗又再度重现在这地面上,

    这次,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极恶之神。

    而下一个瞬间,那枪轰然迎击,青色的光芒吞没了视野里的一切存在,连同扭曲的触手,连同腐蚀的黑雾,连同天际漆黑的洞穴,一切归于静谧,赞美吧,

    这仅仅只有一击但是屠神灭魔的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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