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赶往梁城的山路之上李二等人早已等得望眼欲穿,见他们到来忙迎上来道,

    “大哥,事儿可办成了?”

    李大点头沉声道,

    “办成了!”

    一行人立时起程上路赶往梁城,这一路晓行夜宿走了三日。

    梁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城中房屋多以石筑,过了梁城便至平原,沿着官道向前走五十里便是湘州城了。

    李大等人将车上的一应山货摆到大街上头贩卖,价钱果然要高上许多,一车货卖了好价钱众人都十分高兴。

    方素素一面与他们卖山货一面又在思量自己的去向,

    现下我又不知爹爹他们在何处?

    侯前辈去蜀州寻屻哥了,

    现下朝廷又在四处通缉方家人,

    我也不知应往何处去……

    想来想去还是回棺山等侯前辈,侯前辈久闯江湖,朋友众多想来应有法子寻到爹爹他们。

    只是再从原路回去已是不成了,前头他们到棺山时便在湘州城呆过,不如从湘州城回棺山去。

    她在那大山里头一通乱跑,早已是不辩方向,这厢自棺山出来绕着大山跑了一圈儿,又绕回了湘州城去。

    打定了主意方素素便向李大等人辞行,

    “李大叔,承蒙您照顾,我如今也是时候应离开了!”

    李大也知她必是不能再留的,当下点头道,

    “你一路小心!”

    方素素想了想道,

    “李大叔,那慕汗的尸身没有踪影,我们始终未曾得见,人是生是死并不知晓,李大叔还是要心里有数才行!”1

    李大闻言沉呤良久,

    “丫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是思虑缜密,也不知是什么人家教出来的姑娘,能有这般心智。

    “丫头你说的是,眼看要入冬了,我们在那山中有一处冬季避寒之中,地方十分隐蔽,待回去之后便带着全家老小避入其中,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我们再出来!”

    方素素点头道,

    “此事确是因我而起,大叔……”

    说罢上前便是一礼,

    “多谢诸位大叔仗仪相助,方素素日后必有后报!”

    李大摆手道,

    “丫头这些话不必再讲,我们也只能助你到这处,你自家保重才是!”

    两人说了一通话,李大又硬塞了二两银子和一些干粮给她,方素素再三谢过这才别了李大等人,自那梁城出来往湘州城而去。

    这一路上,一个小姑娘独身赶路实在惹人注目,便不走官道专挑那小路走,五十里路以方素素的脚程两日便到了。

    那湘州城方素素前头跟侯德宝来过,那时衣食住行自有人管,现下怀里不过二两银子,背上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方素素捉摸着自己那儿银子也不敢去住店,便往那城外义善堂而去。

    大魏朝的义善堂乃是太祖时便有了,初时是为了收留战时所遗孤儿寡母,到了后来便多是些鳏寡孤独之人。

    方素素过去时那管事的上下瞧了瞧她,

    “你叫什么名儿?”

    方素素想了想应道,

    “柳芳芳”

    她也不敢用本名便用了母姓。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小的年纪为何独身在外走动?”

    方素素道,

    “到这处寻亲未果,现下已是身无分文,求管事的收留!”

    那管事的点了点头道,

    “入这义善堂倒也成,我们这处也不是养着闲人懒汉的地主,人人都需做活的,即是住下每日里有两稀一干,要服管听教,不可口角生事,动手打人!若是做的好了也有格外的铜板给的!”

    方素素点头应下,

    “听管事的吩咐!”

    管事的带着她到了一处宽敞的屋子里,地上铺了一溜的地铺,上头被褥整齐,

    “珍娘!”

    管事的叫了一名妇人过来,指了方素素道,

    “这是柳芳芳,将她派到你这屋里,好好照看!”

    那叫珍娘的妇人瞧了方素素一眼,点头道,

    “周管事且放心!”

    周管事点头负手走了,珍娘带了方素素往那角落去指了一个铺子对她道,

    “你晚上便睡这处吧!”

    方素素这厢总算是寻到了落脚之处,即是应下了要做活,吃住几日也要跟着做活抵宿食之费,这些义善堂中的妇人们,有的是那膝下无后年老失依,有的是儿孙不孝被赶出了家门,有年轻些的或是婆家虐待不堪忍受,也有似方素素这类投亲不成,暂时寄居的。

    那管事的是州府衙门派来的,每日里便给这些妇人们寻些活计做,倒也不拘着那一样,例如今日张家大办喜宴缺了人手,便叫了几个妇人过去帮手。又如那头李家家中两老无人照看,儿子出铜板聘人,义善堂的人价钱比外头市场低上许多,有那家境差些的不嫌这些妇人晦气的便请了去,如此种种总是能寻到一些零散的活计来做的。

    第二日众妇人起身都到大堂前听那周管事派活,前头人人都被派了出去,轮到方素素了,周管事的上下打量她,这丫头虽是做着山民打分,但那气度神态一瞧就与山民不同,便是山民只怕也是家里富庶的,想了想问她,

    “你可会绣活?”

    方素素脸上一红摇了摇头,

    “不会!”

    她成日里舞枪弄棍女儿家的东西半点不会,周管事皱眉道,

    “那你会什么?”

    方素素想了想道,

    “我力气大,搬搬抬抬的活儿能做!”

    周管事瞧了瞧她瘦小的身材有些不信,

    “你年纪小小的姑娘家,有多大力气!”

    方素素见他不信,左右瞧了瞧瞅见院子里那八仙桌般大的石头,妇人们喜欢它平整爱在上头洗衣服。

    她过去蹲下双手在下头一抠,两臂用力那石头立时离了地,周管事的一见吓了一跳,忙叫道,

    “好了!好了!”

    这丫头瞧着瘦瘦小小的抱那么大块石头莫要闪了腰!

    看着方素素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这厢想了想却是喜上了眉梢道,右手握拳一击左手掌心,

    “着啊,我这处倒正有一个活计给你做!”

    什么活计?

    却是到这湘州州府黄万澄府上做事,黄万澄乃是建彰初年的进士,五年前到这湘州任一州州府,此人做官逢迎上官下欺百姓,犹爱搜刮商贾常言,

    “商贾者买空卖空,低进高出从中谋取暴利,最是可恨!”

    将这湘州城中商税提了一成,却又全数进了腰包之中,下头商贾也不是蠢人,税收得高了便联合提高一成的价,这最后却落在了百姓头上,湘州百姓之中很是有些怨言,也有那御史风闻奏事上书弹劾。

    黄万澄却是一个机灵的见风头不对,立时投到了太子门下,皇后娘妨这时节一心为太子培植势力正是来者不拒,这厢将弹劾的奏章压下,黄万澄依旧毫发无伤做他的湘州州府。

    此人为官如何自有公论,只是却有一点比别人强些,此人乃是个十足的大孝子,上头有一位七十岁的寡妇娘,他幼时丧父,黄老夫人凭着一人之力养了三子两女,为了供养这黄万澄读书全家上下吃尽了苦头。

    到后来黄万澄做了一州州官,打乡下接了老娘来孝顺自也是要什么给什么,对老娘是千依百顺无所不应,一概吃穿用度比照着宫里娘娘们的也不差,那老夫人如今久贫乍富便有些管不住嘴,什么香的美的肥的腻的都往嘴里送,不过四、五年的光景将自家生生从枯瘦干瘪吃成了一个膀粗腰壮的大胖子。

    周管事也是拜见过老夫人,老夫人真是十分的肥硕,一把普通的高背椅子是坐不得的,且要那宽大的罗汉榻才成,她一人坐上去左右只留了一条细缝儿放手。

    这厢说起话都是呼哧带喘,身边还有四五个力大的婆子伺候着,偏偏老夫人又是个脾气怪的,嫌那些婆子粗手粗脚伺候得不好,只要模样好看的小丫鬟们伺候。

    只是这些个丫鬟们一个个细胳膊细腿儿,手上软的二两棉花都提不动,更不用说老夫人那身量的人了,这不前头一日,老夫人久静思动想出去走走,就在家里迈一道坎儿,腿抬不上去,脚绊在门槛上头,人就歪了下去,一旁的丫鬟们齐齐伸手都没有拉住,老夫人摔下去自家折了腿不说,还生生压死了一个小丫鬟。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州府大人气的是暴跳如雷,

    死个把丫鬟不是事儿,老娘摔断了腿可了不得!

    请了大夫来看都言道,

    “老夫人身子太过肥胖,需饮食清淡,少食少餐才成!”

    老夫人听了立时呼天抢地哭得不成,指着黄万澄骂道,

    “老娘辛辛苦苦养了你这般大,如今你出息了,竟连饭也不给吃了!”

    当下就要寻死觅活去找黄万澄那死去的老子告状,黄万澄忙忙撩袍给老娘跪下,

    “娘啊!儿怎敢苛待您老人家,只是如今这身宽体胖,连出门都不得力,要如何是好?”

    老夫人听了骂道,

    “你这州官儿也不知如何做的,老娘前头摔倒便是因着丫鬟们不得力,一个个光吃不长劲儿,连扶人都没力气,去给我寻那力气大的丫鬟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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