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不过虚名也。”程昱劝道:“明公既能许刘表‘镇南将军’,‘并督交、扬、益三州,委以东南,惟其所裁’。如何不能,另许董重乎?”
    话说,刘表以镇南将军,领荆州牧,并督交、扬、益三州。委以东南诸事。亦不过虚名。正如董重进言天子,除荆州外,交、扬、益三州,皆在合肥侯并史侯,叔侄之手。若要名副其实,刘表需自食其力,以一敌众,攻略交、扬、益三州。除去虚名,朝廷唯一授出,便是镇南将军之高职。
    镇南将军,为四镇之一。位次四征,掌征伐,镇戍四方。两汉以来,并无此职。类比蓟王所置四辅将军,乃甄都为刘表专设。换言之,四镇将军,乃甄都新设。
    既置四镇,必不能令刘景升,专美于前。
    依曹太保之意。
    镇东将军,当由卫将军兼领兖州牧,曹操领之。镇南将军,刘表领之。镇西将军,豫州牧丁原领之。镇北将军,青州牧刘岱领之。
    众所周知。两汉军职,顺次为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即四方将军,再次是各杂号将军,及偏将、裨将、中郎将、校尉、都尉,不一而足。
    大将军位在三公上,骠骑、车骑、卫将军,位在三公下。前、后、左、右,四方将军,位在九卿下。
    曹操今为卫将军。若领镇东将军。言下之意,四镇将军,位在卫将军上,而次于大将军。官秩与九卿同。刘表今为前将军,位在九卿下。受封镇南将军,品秩擢升一等。如此安排,合情合理。
    然毕竟是曹太保一家之言。
    料想,王太师党羽,必不会认同。
    此皆是后话。
    为今之计,先将天子诏命取回。
    董重所求,必是大将军之位。然曹孟德,却断然不许。
    一众幕僚,面面相觑。皆不知所以。
    待罢府议。荀彧私下求问。
    曹操遂告知以实情:“文若当知,自光武中兴,定都洛阳。大将军一职,多为外戚领之。天子虽称董侯,自幼长于永乐董太皇宫中。然毕竟王美人所出。董重并非外戚,乃其一。我与玄德,刎颈之交。玄德今为辅汉大将军。乃辅汉将军尊之。董重其人,碌碌无为之辈,不过弄臣耳,岂能位在玄德之上。若行此事,某愧对好友。有何面目,再见玄德。此,其二也。”
    曹操虽言私情。然亦论公事。史上曹操迎天子都许,自任大将军,拜袁绍为太尉,改封邺侯。太尉虽贵,然位在大将军下,故袁绍深以为耻,表辞不受。曹操大惧,于是让位于绍。二年,使孔融持节,拜袁绍为大将军,锡弓矢节钺,虎贲百人,兼督冀、青、幽、并四州。袁绍这才受之。
    袁绍,尚耻为曹操之下。曹操窃以为,蓟王刘备,必耻为董重之下。
    荀彧这便了然,于是进言:“既如此,尊大可乎?”
    “骠骑大将军,勉强可为。”曹操言道。如此一来,骠骑大将军与辅汉大将军,皆是加尊大将军。品秩相同,不分高下。然蓟王又加尚父,位上公之上。如此,既足董重所求。又全蓟王尊崇。二全齐美。
    事不宜迟。由程昱车入骠骑府,假探视为名,与董重相商。
    “骠骑大将军?”董重卧榻不起,隔屏皱眉。与大将军多出二字。然细微之差,正如,太皇太后,与永乐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乃居长信正宫之位。永乐太皇太后,偏居永乐宫。董重必不满意。
    虽隔屏风,不能相见。然程昱却,成竹在胸:“骠骑大将军,位同大将军。正如辅汉大将军,位同大将军也。”此话大有深意。含蓄点出,骠骑大将军与辅汉大将军,皆位同大将军。蓟王尚且如此。董骠骑,莫非欲位在蓟王之上乎?
    “这……”董重虽中人之姿,亦可领会深意。
    程昱又道:“遵循旧仪,大将军乃贵戚充任。前如窦武、何进,皆如此。且前后二任大将军,皆未得善终。‘大将军内秉国政,外则仗钺专征’。今,天下三分,其责尤重。稍有不慎,斧钺凿身,祸及家门。董骠骑,不可不察也。”
    “嘶——”得闻其中利害。董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谓“齐人攫金”,利欲熏心。只见其利,未见其害。
    被程昱一语惊醒梦中人。如何还能安然高卧,装病榻上。董重急忙,撤屏下榻。大礼拜谢:“若非仲德相劝,某自投死地也!”
    程昱亦肃容回拜:“昱与骠骑,同殿为臣。焉有不救之理。”
    四目相对,心有戚戚。
    董重遂不藏私。取天子诏命,托付程昱。
    如此,皆大欢喜。
    程昱满载而归。曹孟德,不敢怠慢,遂转呈其父曹嵩。
    待验过真伪,确认无误。曹太保,遂命党羽,诏下尚书台。
    甄都,太师府。
    尚书令桓典,十万火急,携诏入府。
    不其侯伏完看过,恨意横生,不禁破口大骂:“曹嵩老贼!欺天子年幼,朝中无人乎!”
    伏完,之所以怒急,正因曹氏父子,竟蛊惑天子。弃朝堂百官于不顾,非人臣所为。
    “天子尚未元服。”桓典欲言又止。然其意,不言自明。
    “尚书令亦欲背主乎?”王允眼中,一闪利芒。
    “卑下,岂敢!”桓典急忙自辩。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王允遥拜天子:“老臣,奉诏。”
    “臣等,奉诏。”堂内群僚,随之下拜。
    “天子诏命,并无不妥。为人臣者,岂可轻违。”见不其侯伏完,恨意难消。尚书令桓典,出言相劝。
    伏完怒气冲冠。再开口,竟泪流满面:“有其一,必有其二。太师,汉室忠臣,不愿欺君。然曹氏父子,绝非善类。欺天子年幼。今(天子)既为其所惑,久必为其所害!”
    声泪俱下,必是由衷之言。
    堂内群僚,纷纷以袖拭泪。期间,频频偷窥王允。
    王允早有定计:“来人。”
    “在。”
    “携我名帖,请太傅相见。”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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