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人迎她进去,又将她带到玄業房门前。

    玄業在门前等候她,小僧人将人带到之后,他示意其退下。

    这方寸之地就剩下他和王弗苓,两人都不说话,只听见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王弗苓见他披着一件朴素的外衫站了这么久,便上前去:“大师,咱们进屋去吧,秋日里的风大,免得坏了身子。”

    “也好……”

    两人进到屋里,玄業取了桌上的茶杯问她:“要不要喝茶?”

    王弗苓摇了摇脑袋:“茶就不必了,我来…主要是想来谢您。”

    “谢我作甚?”

    “你别装傻充愣,我都已经晓得了,今日在御花园里救我的人就是你。”

    他不否认:“你也说过,入佛门者本就该有慈悲之心,难不成我还要见死不救?”

    “可玄启说你不会水……”

    他却置之一笑:“确实不会,不过这次会了,还得多谢你。”

    玄業越是说得轻松,王弗苓就越是觉得亏欠:“大师的恩情我记在心上,往后一定会还上。”

    他就身旁的板凳坐下:“还与不还都无所谓,救你只是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

    说起这个,王弗苓思及水底下抓住她脚的人,她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玄業。

    听罢,玄業也没有显得很惊讶:“那人目的便是要韩家女死一个,至于水底下的人,不过是他加一分胜算而已。”

    “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韩家女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自然是有的,否则也不必大费周章。”

    王弗苓细细思索:“那大师可有怀疑的人?”

    他摇头:“怪就怪在这里,我虽有怀疑之人,却觉得太不可思议。”

    事发突然,王弗苓对此事可以说没有一点线索,她连怀疑的人都找不到。

    这个要害她性命的人,她若是能找出来,绝对不会放过!

    玄業搬了个板凳到王弗苓跟前:“坐下说,你从山下上来应该累了。”

    王弗苓却无动于衷,她非但没有坐下去,反而双膝一曲,跪在了玄業面前。

    “不瞒大师说,今日之前我对大师仍然抱着偏见,直到现在我才对您有所改观。我这条命来之不易,就这么死了我依旧死不瞑目,大师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了我,等同我的再生父母。”

    说着,王弗苓磕了一头:“我韩骊君自此发誓,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从今往后对大师唯命是从。。”

    他看着王弗苓,良久之后道:“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王弗苓却不肯罢休:“大师不允,我便不起!”

    玄業见此,又是一阵沉默。他看着王弗苓如此固执,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静了许久,玄業起身将王弗苓扶起来:“你若真想报恩,就告诉我,你本来的身份,姓甚名谁。”

    王弗苓心里有分寸,她的身份不能告诉玄業。

    试问她这个旁人口中的妖后重生,岂能不让人警惕?

    更何况玄業跟她还有些宿怨。

    她飞快的给自己想了个新的身份,为了装得逼真,她故意欲言又止:“实不相瞒,我原本的身份比较隐晦,与故去王家有关……”

    却见玄業皱了眉头:“与王家有关?你是王家人?”

    王弗苓摇头:“非也,我父亲曾在王丞相身边任职,他是丞相的门生,我们一家都受过王家的恩惠。父亲忠于王家,被视作王氏党羽,王家倒了之后父亲便被牵连入狱,之后被处死。我与母亲等人皆被发配边南,在驻军之中做了军妓,再后来便魂归西去……”

    军妓的悲苦很多人都晓得,那些罪臣之女被贬为军妓之后大多都不看屈辱,皆是悲惨下场。

    玄業叹息一声:“苦了你了……”

    王弗苓这眼泪说来就来,一边抹去,一边继续哭诉:“军营里的人不把咱们当人看,母亲来了一月不到边自刎归西了。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在冬日里得了一场大病,他们嫌我病重,怕会染上别人,将我弃之山野。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感觉了,只知道十分难受……”

    她那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看得人心头紧。

    玄業那眉头皱得极深,这世上比这凄惨的大有人在,玄業不是没听过、见过,可他却头一次这般动容。

    “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王弗苓早已编好了,当初被发配边南的那几家她都知道,所以随便挑了一家来说。

    “我本姓高,族中字辈为月,单名一个黎。”

    “高月黎?”玄業仔细回想,似乎当初王丞相身边确实有个高姓的门生。

    他起身走到王弗苓面前:“你既然已脱离苦海,就应该远离是非,韩家能保住你。”

    王弗苓却摇头:“且不说我大仇未报,就说君上如今对韩家的态度,恐怕韩家难以善其身。”

    玄業沉默,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别怕,这一世你遇上了我,我会护着你。”

    王弗苓一愣,惊讶的看着玄業,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

    可他一脸坦然,没有半分不正经的模样,让王弗苓以为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师…这话何意?”

    他垂眸沉思:“佛门将就一个缘字,你我相识皆是命数,众人都说我是活佛,那我护着你又有何不妥?”

    乍一听似乎是没什么问题,可哪有和尚护着一个女子的?

    “我不用大师护着我,大师于我有恩,我得报恩,怎能继续让您劳心费神?我也没什么长处,小聪明倒是有一些,大师要不嫌弃,不防让我帮您做事?”

    “哦?你能帮我做什么?”

    “大师要成就大业,有我在韩府周旋等于有一把利刃……”

    玄業没有立即回应,他踱步沉思:“你知道我的大业是什么?”

    王弗苓自认为很清楚,她道:“九五之尊的宝座乃众人心之所向,这世上怕是没有会拒绝。”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玄業的脸看,观察他的神情。

    谁料他竟一笑置之:“肤浅,帝王之位不是我心之所向,你会错意了。”

    此话一出,王弗苓迷惑了起来,如果他为的不是大权,那为何要干涉庆元帝的内政,为何要与韩家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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