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有吧。张角有没有异术我不知道……看来你还是觉得我是修道之人。”

    刘正顿了顿,会意过来,扫视一圈笑道:“只是听你妄图学习仙术,在此处也不会腾云驾雾。还得找个机会,你我探探,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前往这里的幽州。等见了我的妻妾,你当信我只是凡夫俗子……虽说要在此处找到幽州应当不太可能。除非你与我碰面,如若不然,等你第二夜再来,应当还在此地。”

    见被刘正说中心事,邹琪干笑一声,望着屡屡让她心慌不已的街道,坦言道:“妾身不瞒公子,还真是睡过去就在此地。平日醒时周遭街道都是街坊邻居,可进了梦境之后也毫无人烟,妾身出去几次,还去了好些人家查看,此后得知此地死寂,便不敢外出,只想待在闺……”

    话语戛然而止,刘正笑了笑,“不用停顿了。就是闺房。我知道的。我是身不由己,并非有意冒犯。”

    他想了想,未免尴尬,又“哦”了一声,“对了,若平日无事,待在此处等着让人叫起来也无伤大雅,若有急事,就自裁出去吧。这也是一种应急的方法。说起来,我方才不躲,被你射中,也是想要出去。只不过出不去,应该是昏迷了。”

    邹琪刚刚被刘正拆穿,还有些面红耳赤,此时好奇道:“昏迷?”

    “对,你方才不是问我张角是否有异术吗?我觉得多半是假。至少我知道张角的那些神兵天将也并非不可力敌。我此前就是在破蛾贼。”

    刘正说到这里,走到街道尽头,发现是一处宅院,转身往回走,颇为振奋地自嘲道:“说来可笑,我这辈子都不曾料到有一日能够率领七人破五万蛾贼……”

    “刘公子是说……八人破五万蛾贼?”

    邹琪怔了怔,跟上刘正的脚步。

    “对。这就是在炫耀,也是在说给你听,让你觉得我是英雄。你有气节,恰好我也有一些。既然老天选中了你,你我便是有缘,你的脾气我也喜欢,我方才是说了暂且不说你是我妾侍,但平日用这些对你口味的战绩让自己多一些被你青睐的胜算,不过分吧?”

    “刘公子还请慎言。”

    邹琪微微脸红,与刘正说了自己的志向之后,她也有些放开了,干笑道:“如此荒诞的事情,公子提前说了,妾身只会觉得你品性虚浮……再者,公子还说到了昏迷。”

    “没事。终究有知道的时候。”

    刘正笑了笑,“八人对五万,终究是一场恶战,没死自然就昏迷了。何况你当知道,这是梦境,上次你能被我吓出去,便说明出去的办法就是做噩梦。而如今你我已经相熟,想来也吓不走了。那便只有自刎。这招此前我一位妾侍试过……她有急事出去,并非我心甘情愿。所以自裁是真的可以。而我方才也是想出去办正事,没想到中了你一刀,还是留在此处。”

    刘正说到貂蝉,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能说貂蝉是自己的妾侍,要不然,让邹琪知道是自己设了个圈套,指不定会怎么想——他虽然觉得邹琪思想前卫,也认可她的行事准则,但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

    “自裁……若到万不得已,妾身便试试。”

    邹琪将信将疑,随后反应过来,作福道:“公子海涵。妾身方才真是一时情急。”

    “知道。我此前第二次进来,也真没看到什么。你放宽心。若你还心中在意,便想着我未见过你的面容,其实也无伤大雅。”

    “……刘公子虽说是好意,妾身还望公子慎言呢。”

    邹琪面红耳赤,看着两人停在家门口,急忙道:“公子,便在此处练吧?”

    “嗯,都两次慎言了,我也不能再冒然进去。”

    “公子……慎言。”

    刘正笑了笑,想起自己对拳法其实也就一知半解,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拳法中最重要的基本功,扎了个马步,正色道:“邹姑娘,要练拳,便先要定心。往大了说,武者保家卫国,除暴安良,有为国为民之心。往小了说,也是路见不平,不惧恶霸临门,守护周身家人好友。于是这拳头打出去,便要有正气,而非逞凶斗勇。你先学着我蹲马步,能磨炼心智,也有助于下盘稳当。往后出了梦境,偶尔便也多练练。这几日便先练着,我顺便给你讲些拳法的要点。”

    邹琪蹲了下来,觉得这姿势着实古怪,总觉得刘正占她便宜,羞赧道:“公子,这马蹲……”

    “是蹲马步。再低一点,腿再开一点。抬手平伸,伸直。宛若骑马。是不是感觉身躯绷紧了些?待得往后学会了,像方才那般,我一拳打掉你的剑,你还跌出去的情况,绝不会有。”

    邹琪蹲了一会儿,就感觉两臂发麻,两腿发酸,也知道刘正并非胡说八道了,“那……要蹲多久?”

    “你若操之过急,定然不会有所成就。”

    刘正也跟着蹲在邹琪身边,双手平伸,目视前方,“旁人的拳法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马步是拳法基本功。往后便是练起拳来了,也得蹲。你毕竟太过孱弱,若一时接触精妙拳法,也是花拳绣腿。”

    “妾身……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拳法?再过不久,我爹娘说不定又要……”

    “习武是持之以恒的事情。自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修成的。”

    刘正说完愣了愣,笑道,“不若我派人去接你?让你摆脱父母?”

    邹琪怔了怔,随即眉头一挑。

    这刘公子言辞虽然轻浮了些,倒也并未对自己有任何逾越之举。

    那番练武的话说来也颇为正气,想来就算对自己有意,应当也不会强人所难。

    再者,爹娘实在逼得紧,若能摆脱,倒也不失会一个好主意。

    只是孤家寡人,若是刘公子起了恶念……

    两腿酸麻,邹琪站直,想到刘正汉室宗亲的身份,心中突然一动,“刘公子,你我非亲非故,若平白帮助妾身,妾身也过意不去。不若你我成为师徒如何?所谓弟子事师,敬同于父。妾身虽不才,愿为公子徒儿,往后服侍公子与诸位嫂嫂,视若爹娘。”

    她说到这里,怕刘正不答应,毛遂自荐道:“妾身很会干活的。平日若是嫂嫂有事,男人不方便做的事情,妾身也能跑腿。虽说公子家中必有丫鬟,但总不如徒儿顺心,又不需要给月俸。”

    “蹲着。”

    刘正暗自苦笑,这姑娘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若是自己打她主意,便是有悖人伦,大逆不道?

    邹琪连忙蹲下来,想了想,又有些脸红地补充道:“刘公子大可放心,他日便是妾身学有所成,也必然不会背叛师门。此事若妾身做了,也配不上英雄豪杰了呢。此外,妾身以为,公子妻妾都有梦境,但也并不是一定要是妾侍啊。妾身与公子成为师徒,同样能凭着梦境互通有无。”

    “你我师徒,等若父女?莫非你忘了我此前的说法?”

    被揭穿想法,邹琪心中一颤,想到父母逼婚,能拖多久是多久,咬着嘴唇道:“公子放心,若,若有朝一日妾身真的有了悔意,妾身便是被口诛笔伐,也会不顾世俗与公子……”

    “你是不顾世俗了,可世俗如何看我?”

    刘正哭笑不得道,“我若要匡扶汉室,必然入朝为官,德行有失,一样为士人不齿。往后做事可指不定会变多难。”

    邹琪知道事不可为,顿时有些失落,“公子恕罪,是妾身考虑不周。”

    “是考虑不周。你应当说,你会背叛师门,做背德妇人。变老头遗孀你都敢自作主张,红杏出墙了,到我这里了,为何不敢背负骂名?”

    邹琪一怔,似有所悟道:“公子的意思是……”

    “待我醒后,派人去找你,将你爹娘也接过来。到时候由我压着他们,你便随心所欲地过活。往后谈婚论嫁,我这做师父的自有主张,他们也不敢说你。”

    邹琪立刻跪到刘正身前,叩拜道:“徒儿拜谢师父。”

    “嗯。好了,拜师从简,我应过了,你继续过来蹲着。”

    刘正歪了歪脖子,笑了笑,“说起来,你我各怀鬼胎,不安好心,又有什么可以拜谢的?不过我方才让你背德,也是玩笑,不要当真。自然,届时你若真有这份心,我定欣然接受,若是无心,我方才说了,也要有个了断。此事暂时不要提了,等真到了时候再说吧。”

    想起人物强制归属任务,他心情复杂道:“希望这份师徒情义不是孽缘。”

    “不会是孽缘的。徒儿定然不负师父情分!”

    邹琪跑到刘正身边,摆好姿势,信誓旦旦地说着,顺便还强调了一句师徒关系,随后有些激动道:“师父,若真是天定的,你又如何知道徒儿名讳?这个算命相术能学吗?”

    “学不了,你也别打听,你师父与那些方士不同,并无章法可教。”

    刘正感觉双腿有些酸,想着往后是得锻炼身体了,随后岔开话题道:“你住在哪里?若我没猜错的话,是太原郡……”

    话语戛然而止,刘正突然想起貂蝉也是太原郡人,又想起王允来。

    邹琪心中不忿,觉得刘正肯定是有所保留,感觉两腿酸麻,又站了起来,惊呼道:“师父真知徒儿住哪里?”

    “蹲着别动。真坚持不了再起来休息一会儿。”

    刘正回过神来,还是决定问一问:“只知道大概的地方。我记得太原郡在并州吧?离冀州常山国近,到涿郡再穿过中山国就到了。给我说说你住在太原郡哪里,知道王允吗?还有那边可有什么出名的游侠和县官……你可知道并州现在刺史是谁?知道吕布吗?”

    “师父慢点说。”

    邹琪苦笑一声,梳理着刘正的问话,解释道:“不瞒师父,徒儿并非太原郡人,两年前徒儿一家从河内避难来到太原邬县,所以说的也是地道的官话,并无太原口音。这邬县在太原西南部,去常山还得穿过大半个太原呢。”

    她回忆了一下,“至于那王……王姓人士,徒儿不知呢。倒是听说祁县有个王氏大户。刺史徒儿知道,如今带兵屯于河内,是丁原丁武猛,此前在河内就有所耳闻了。那吕布似乎是他门下主簿,据说仪表堂堂,有勇有谋,只是已经婚配了……”

    邹琪口气失落,刘正嘴角顿时微微抽搐,就听邹琪又道:“这附近官吏妾身也没觉得好,倒是邬县左右县城有中都侯氏与界休宋氏,族中能人辈出,如今又有家中晚辈侯成侯功伯与宋宪宋公敏二人结伴,聚众乡里,行侠仗义,颇得人心呢。”

    “侯成宋宪?”

    刘正一愣。

    “师父认识?”

    邹琪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忸怩地低声道:“师父所说的这几个人,似乎都是大门大户,英雄豪杰……师父可认识一些其他的英雄豪杰?徒儿想多看看,领略一……”

    “他们算什么英雄豪杰。都没为师厉害。”

    刘正撇了撇嘴,心忖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想钓个最满意的凯子,随即转移话题,笑道:“对了,你有个小师兄,名叫李朗,年方五六岁。往后记得你是二师妹。过来时候不要逾礼。”

    邹琪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师父还真是目空一切呢,竟然说自己最厉害……不要脸!

    只是想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师兄,邹琪也急忙问道:“五六岁,小师兄这么聪慧?”

    “嗯,算是吧。”

    两人聊了很久,从李朗说到李彦,再从李彦说到童渊,邹琪心中惊疑不定,却对江湖人物愈发心驰神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正正说着看破敌人起手的要领,突然感觉有人在叫他,嘱咐道:“有人叫我了。方才说的看破对方起手,最重要的还是日积月累,到时候我会和你对招,平日里你便多蹲马……”

    声音突然消失,已经休息了十来次的邹琪看着四下无人,一屁股坐倒在地,揉着大腿,嘴唇撅得半天高,“外面练也就算了,在梦境中练有什么效果嘛……”

    她说着,望着四下无人的街道,想起之前的念头,忍不住沮丧道:“骗子,明明身怀异术,就是不想教我。这明明是我得道成仙的道场嘛……”

    好半晌后,邹琪心生胆怯,急忙跑进屋去,合上门栓,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挑了挑眉,随即变出一个木桶,嬉笑道:“终于能好好享受一次啦!”

    与此同时,故安县城的一户民居内,刘正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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