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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辰时刚过,六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以及六科的几位给事中,言官御史,便,奉召进宫。虽说现在永历朝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是内阁辅臣并没有定下来之所以没有定下内阁辅臣,一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是是因为内阁辅臣的地位赫然为真正的宰相,亦可压制六部。

    也正因如此,这内阁辅臣自然一时难定,当然,谁都知道还有一种考虑,就是将来北伐成功之后,晋藩、闽藩、淮藩、楚藩四藩以及张煌言还朝时,朝廷必定将以内阁辅臣相酬,所这辅臣之位一直空悬。,

    其实,真正空悬的原因是——无人可用!

    毕竟这内阁辅臣形同丞相,若是不能弹压四藩,又如何能为辅臣?内阁空悬,加之四藩各设幕府,使得这朝中倒也没有什么事,甚至有种聋子的耳朵之嫌,当然,即便是聋子的耳朵,也有当个摆设的时候。

    这万年府的行宫,自然不能和紫禁城相比,不过与紫禁故宫室与园林分开不同,万年府的行宫在江南园林风格的基础上又借鉴了后世园林的规划,使得宫室隐于山水之中,倒也显得颇为雅致。

    数十位中枢朝臣穿过园林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欣赏着那草坪,或许,那整齐如似毛毯的草坪,再加上那些修剪整齐的树木,总是是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平日,如果朝臣们有机会奉召过来,如心情不太紧张,总是忍不住向这园子上几眼,欣赏这种别致的景致,这园子居然竟然将整齐与雅致集于一身,与他们习惯的自然之美截然不同。

    不过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并没有闲情欣赏这些。因为皇上与朝廷偏安万年,所以作为朝臣的他们的自然要表露出一副忧心国事的模样。

    终于,来到了接见朝臣的偏殿,在进入偏殿时,群臣一进门就包围在一种十分肃穆与庄严的气氛中,愈向前走愈增加崇敬与畏惧心清,这里毕竟是皇宫禁地,要知道,在京师的时候,皇上大抵上都是平台招见朝臣,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于宫内召见,但在这里,因为未设平台,也只能在偏殿召见,所以,每一次,进殿的时候,他们都要表现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在太监的引领下,太监连揭两道锦帘,大家躬身进去。然后,又连揭两道锦帘,群臣进到最里边的一间,才到了皇帝召见他们的地方。

    “臣等参见陛下!”

    进入殿中之中,在六部尚书们的带领下,手持笏板的众臣纷纷双手持笏过顶行揖,大明文武百官,面对皇帝亦无需下跪,除非在皇上祭天的时候,以天子的身份接见大臣时,大臣才需要下跪,毕竟在这个时候,皇上是天子。在平时召见只需行揖礼。至于“跪”,那是跪天跪地跪父母,是非常重大的仪式才用的。历史上,在宋代之前,中国都没有大臣跪君之说,直到宋亡,文天祥被解到大都,忽必烈要他跪,他说“南揖北跪”,跪是你们胡人的风俗,我们“南人”是作揖的。蒙元开创中国面君跪拜,并且跪着上奏的恶习。当时的礼仪是“跪读表,读毕,俯伏,兴,复位”:跪着向皇帝奏事,奏完还要趴地上才能起立,象藏民朝圣那样,真正斯文扫地。而朱元璋驱逐蒙元后,这慢慢废面君时的跪礼,大臣改行揖礼。只有在特定的场合才会行三叩九拜大礼。

    面带喜色的永历,坐在铺有黄缎的龙椅上,他面前的御案上边摆几封文书,还有一只带盖的茶碗放在莲叶形银茶盘上。左边悬一小匾,那是先帝崇祯御笔书写的“克己复礼”四字,这些年,这四字小匾,一直随着永历颠沛流离,是少有几件先帝遗物。

    等群臣见过礼,朱由榔才叹口气,神情忧伤地说:

    “朕御极十有五年,国家多事,清虏入寇,朝廷多年颠沛流离,亿兆百姓遭其杀戮,深可悯恻。近日,高皇保佑,朝中贤臣忠良辅佑,我大明挥师北伐,虏寇覆灭,指日可待。”

    说到这些,想着这些年的委屈,他的眼圈儿红了,伤心地摇摇头,接着说。

    “今日,我大明能以中兴,实是诸藩事国以忠所以至,每每念及淮、晋、闽、楚诸藩于敌前奋勇,而朕偏安于万年,心中便是凄然……”

    忽然朱由榔的鼻子一酸,抽咽起来,泪如奔泉。

    朝臣一见皇上哭了起来,纷纷劝他不要悲伤,都说着,方今天下大势于大明如此有利,皇上何至如此?

    反正一句话,大家都捡着好话说。而本就只是演戏的朱由榔在众臣的劝说下,慢慢的止了哭,揩揩眼睛和脸上泪痕,接着硬咽说:

    “这……诸藩立大功于朝廷,朕焉能不知,我大明能得中兴,当以闽王为首功,若无闽王复江南,清虏如何进退失据,先有闽王复以江南,后有淮王平两淮,斩十万清虏,令清虏为之胆丧,如此方才有奠定我大明今日中兴之势,闽淮两藩于我大明,实恩同再造!”

    好嘛!

    这样的称赞说出来,听在朝臣的耳中,尽管都知道这是事实,可从皇上的嘴里说出来,却仍然让众人无不是心底微微一颤。

    闽淮两藩、恩同再造!

    事虽如此,但话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但同样的,这些大臣们也从皇上的口气中听出了隐意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选择了沉默,手持笏板而不敢做声。不过朱由榔倒也无意继续说下去,他从几上拣起礼科给事中张玉森的疏和御史孔天明的疏,翻了一翻,叫张玉森出来回话,问道:

    “尔前疏提到杀郑芝龙以平天下民愤之事,现在当面奏来。”

    呃!

    瞬间,大家都明白皇上为什么先前会说那些话了,他们也都知道,这件事,恐怕不能再拖了!

    张玉森立即叩头说。

    “皇上,虽闽、晋两藩有大功于朝廷,可亦难掩郑芝龙降虏之过,非是郑芝龙降清,襄皇帝(隆武帝谥号)又焉至于身陷虏手,以至绝食殉国。臣以为,以郑贼之罪,不杀,不足以慰天下百姓……”

    又一次,他持笏过顶深揖道。

    “皇上,闽藩、淮藩皆是于国赤诚,想来,他们定会体谅朝廷!”

    “体谅……”

    永历长叹一声,落下热泪。

    “我大明非闽、淮两藩,焉能中兴如此?朕身为人君,焉能杀功臣之父,纵是其有百罪,朕亦不能如此!”

    说完这番话,他看着众臣说道。

    “王坤,把楚藩的折子念予大家听!”

    楚藩……

    刘亨等出于湖广、河南以及山西的众臣,听着楚藩两字时,无不是微微一愣,他们立即意识到,皇上今天之所以召见他们,恐怕是因为解决问题的契机已经到了。

    要是有楚藩出面斡旋,那么皇上自然可以就坡下驴,赦免郑芝龙了,如此,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郑芝龙虽有罪,然当时降虏,亦是为时所迫,如若真心降虏,又焉会为虏囚禁……”

    在李子渊的奏折之中,自然最大程度的淡化了郑芝龙降清之事,而强调其他“人降志未降”,强调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似乎大有一副郑芝龙是忠臣的意思,至少,他降清是被逼无奈。当然,还拿他与一众降清后得到高官厚禄的人一比较。

    可不是嘛!

    别人降清后得到了是高官厚禄,他郑芝龙却被流放到了宁古塔。这当然是因为他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自然的在奏折中,也不会去说什么,那是因为郑成功才被流放的。

    总之一句话,这个奏折里头就是郑芝龙有罪,但是罪不致死,甚至是其情可悯,既然如此,那么……念在闽淮两藩有大功于国家的份上,加以赦免也是理所当然了。

    现在有楚藩开了头,原体还只是碍着面子,在那里言道着应加以严惩的从臣,态度立即松动了起来,为官多年的他们又岂不知道,郑芝龙杀不得,可他们为了名声,不能第一个站出来求情,即便现在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主动挑了头,那么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他们又岂会不知。更何况,他们也不愿意因此惹闽淮两藩的忌恨,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跟着说话,那将来肯定是会惹人忌恨的!

    “陛下,闽藩有大功于国家,他日南安伯降虏,亦是为势所逼,其降贼后亦无过于大明,其情亦是可悯,今日又为国复土,理应赦免其罪,让闽王父子能得以重聚……”

    “臣附议!”

    “臣附议!”

    既然有人抬这个轿,一切就好办多了,朱由榔点头:

    “这说得是。”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朱由榔看了一眼张玉森,而张玉森同样也意识到,现在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于是立即咬牙奏道。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若是郑氏之罪尚可恕,那万年数万流民之罪,又何罪之有?闽王有大功于国家,却难掩其父之罪……”

    “张玉森所言诧异”

    看一眼张玉森,刘亨的眼睛一眯,冷声说道。

    “南安伯虽降虏,但却未曾为虏效命,其为虏所诱之后立即为虏所囚,而今日万年之流民,大抵皆曾事虏,其焉能无罪?”

    刘亨的回答,让朱由榔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

    “刘卿家所言极是,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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