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你那快递店,收入怎么样?”
    于乐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其实还是果汁的味道。调高了感觉敏锐度之后,才略感唇齿间及食道内有些毛扎扎的热度,却也影响不大。
    毕竟剂量非常小。
    再者说来,这仙丹还真就是大力丸的性质,以提高人体机能来达到强身效果,并无治疗病灶的针对性。
    秦欢又找来了一个玻璃杯,倒满后就拧紧了大桶果汁的盖子,麻溜地送回厨房了。
    “哎哎!你小子,这小气样儿!”二蛋本来还想再喝点的,见于乐问话,连忙转头回答,“嘿嘿,一个月差不多四五千块吧。稳定下来了,没准儿还能增加。”
    这间快递店,原本是于乐开的,后来直接送给了二蛋。
    二蛋则接收得心安理得。
    乐哥何等样人,哪瞧得上这仨瓜俩枣的?
    偌大的白马河别墅区,即将建成投产的饮料厂,须不是假的!
    如今,二蛋虽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退出了于乐的核心圈子,却也是外围对于乐知情最多的人。
    当然,二蛋也不知道黄大仙拉稀之实质。毕竟凯撒事归凯撒,黄大仙事归黄大仙。
    当然,二蛋至少清楚,无论乡亲们怎么评价,他背后的男人就是乐哥。
    乐哥是相当的低调啊!
    嘿嘿,我喜欢乐哥低调,我替乐哥来高调……
    “咱屯子里的人呢?”于乐笑笑。
    “家兔的收入,我不是很清楚,平均下来,每家怎么也有三四千了吧。水果的收入,现在才刚开始,我估摸着基本上也都过千了吧。待年底时,平均收入应该过万了,甚至更多。”二蛋算得仔细。
    “你家小卖店的收入呢?”于乐继续问道。
    “嘿嘿,嘿嘿。”二蛋挠头,乐哥干嘛问人家这么难堪的问题啊?
    屯子里百户人家,按每家至少一万块的纯收入来算,加起来就超过了百万。
    对皂户屯这个封闭落后,一向连进城打工都很稀罕的屯子来说,无疑是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都是外财啊,庄稼还照旧,产量肯定也会提高。
    更重要的是,这都是活钱啊,其实也不怎么辛苦。
    更重要的是,芳草依然萋萋,果园里各种果子待熟,未来收入可期啊!
    手里有了活钱,花钱的欲望就会大增。
    而屯子里能花钱的地方,就只有二蛋家的小卖店。
    小卖店挣个辛苦钱,利润率却是不低的。偷偷地说,综合算下来差不多能上三成。
    如果说屯子里有人发了大财的话,那就非二蛋莫属了。
    依着于乐对乡亲们的了解,还真是谈不上羡慕嫉妒恨。
    人家二蛋那是凭真本事赚钱的啊,还带动大家伙儿喝汤了,浓汤!
    有钱有本事的人是受尊重的,二蛋在屯子里的威信噌噌见涨,早已取代于乐成为了邻居家孩子。
    相对来说,于乐这个大学生吧,就有点银样镴枪头的味道了……
    鉴于此,小芳她爹赵主任,二蛋他爹王文书,两人一合计就做出了重大决定,让年轻人的担子更重一些。
    二蛋荣任村文书,村二代正式走上前台。
    赵主任还拍着胸脯给老王文书做了保证,反正老子也没个儿子,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村主任早晚也是咱儿子的!
    老王文书心里还犯起了嘀咕,啥叫你儿子啊,明明我才是姓王的好不好?
    “耍钱的人多吗?”于乐突然转了话题。
    “啊?”二蛋正琢磨着给乐哥汇报多少呢,小卖店那是真不少挣,这三个月来,比前面三年都多。乐哥问得这么直接,真是让人家好生为难啊。
    “玩一把十块八块的,一晚上也就是百十来块的输赢……”二蛋吭哧吭哧得像便秘。还好,上一个问题不用回答了。
    耍钱就是赌博。
    屯子里一向穷得叮当响,并无牌九、麻将之类高大上的赌具。
    通常就是玩扑克牌,有斗地主,拍三张,打够级等多种玩法。
    事实上小卖店里一直开着牌局,吸引了不少山民来玩。
    以前也有,但赌注只是几毛钱,现在却悄悄地变成了几块钱——赢一把都不够买包烟的,瞎玩个球意思啊,手指头累不累!
    而二蛋作为场地和赌具的提供者,适当地有些抽水,叫做灯底钱……
    “赌博这种事情,不要沾。”于乐略严肃。
    “好的乐哥,牌局我不开了!”二蛋虽然有些不舍得,却是立场坚定,绝对落实。
    “不但你不能开牌局,我也不希望再看见大家伙儿赌博。”于乐继续严肃。
    “啊?”二蛋挠头,乐哥管得太宽了点儿吧?
    再者说来,人家关起门来在家耍,村两委也管不着啊?
    “啊什么啊,说是!”于乐没好气。
    “是!”二蛋站起来,两手攥了拳头,咚咚咚走了。
    院子里重新寂静。
    “山里面没什么娱乐活动,手里又有了闲钱。”宁唯事慢悠悠地啜着果汁,于乐这是见微知著,防微杜渐呢。一味禁止,却也不是办法。
    “蛋哥能管得了吗?”秦欢质疑道。
    山里的夜晚才是真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沉寂得能听见耳朵里的潮声。
    城里的老人,好像都在跳广场舞吧,山里能干啥呢?
    “他能做到的。”于乐只是笑笑。
    果然,于乐话音未落,就听见屯子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二蛋的声音中气十足,浩然有威压。
    “耍钱这事儿,败气运!明白吗,他老人家能让你赚钱,就能让你遭灾!你败的还不是自个儿的气运,而是全屯子老少爷们儿的气运!我还不能告诉你们,我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但从今天起,屯子里禁止耍钱!禁止耍钱,人人有责,谁见了谁打!谁再让我看见耍钱,别怪我言之不预!”
    宁唯事忍俊不禁,秦欢咋舌。
    我去!这样也行?
    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是谁啊?
    呃,黄大仙……
    宁唯事尊重屯子里的风俗习惯,自己却是不认同的。闲聊时秦欢发问,宁唯事也就告诉了他有关传说。
    当然,这一老一少也只是一笑了之。
    今儿个秦欢却是长见识了,堂堂村文书,居然在大喇叭上喊封建迷信?
    还别说,看乐哥的笑容就知道,他老人家,一定是管用的!
    “不但要让大家伙儿有钱,还得让大家伙儿学会有钱,习惯有钱。”宁唯事思索着。
    “这事儿有点难。”于乐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读书学习?这种事儿城里的社区都搞不起来,别说文盲率还颇高的山村了。
    文化公园?咱家有这么漂亮的大山,你见谁去爬了?
    看电影?于乐刚有了在藏马镇建设新式电影院的想法,即使不打算挣钱,也总是需要一个人口基数的。
    集中居住,增加人群密度,提高公共设施使用效率,其实是现代化的不二法门。
    于乐对藏马镇长期发展的愿景,便是集合城市与乡村两方面优点,建立一个绿色宜居的松散小城镇,人口以三十万为宜。
    反正现如今吧,城里的有钱人,想到农村享受田园生活。村里的有钱人,想进城享受现代化生活……
    于乐甚至有把握,如果在山下建起社区来,以山里的土房子兑换山下的楼房,乡亲们肯定会哭着喊着地搬下去的。
    宁校长却觉得,不能剥夺山民们在祖地居住的权利。
    于乐想想也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从长计议吧……
    “爸爸!”秦欢惊喜地站了起来,又略有些迟疑,“刘爷爷?”
    院门开处,秦奋步履匆匆,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
    随后又进来一位老者,慈眉善目的笑模样,头顶上没头发了,嘴唇像是老太太,眼镜片很小却很厚。
    “教授,这位就是宁……大夫!”秦奋恭谨地把老教授引见给宁唯事,回头也没忘了跟于乐打招呼,“小于也在啊。”
    于乐微笑着点点头,秦奋随后却是略有难堪,“对不起宁大夫,这位是泰山学者,博士生导师,我国著名血液病专家,刘晓春教授。秦欢的血液检测结果实在是令人震惊,我实在是拦不住刘教授……”
    “欢迎刘教授,大夫不敢当。”宁唯事瞥了于乐一眼,其实也是有些惭愧的。
    事情总是环环相扣。
    有了开头,就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可能会给于乐带来麻烦吧。
    “您就是大夫,您还是我的老师,简直是奇迹啊!我能看看您的药物吗?”刘晓春却是紧紧地握住了宁唯事的手,一脸的急不可待。
    “欢迎刘教授,我是宁大夫的学生和助理,也是他的经纪人。”于乐热情地向刘教授伸出了手。
    “哦,你好你好!”刘教授随意地握了一下,继续热忱地看向宁唯事,“会不会有点儿强人所难啊,对不起对不起,秦欢小朋友的状态,实在是奇迹啊,浆细胞居然控制下来了,不过十天时间,实在是奇迹啊!对了,您还治愈了自己的骨髓瘤,实在是奇迹啊,老刘我必须向您请教!”
    连续三个实在是奇迹,不足与表达老刘的仰慕。
    秦奋苦笑,宁唯事无奈,于乐暗乐。
    老刘么,这位老教授,还真是一颗赤子之心。
    “其实,我的身体也没完全康复,有时候无法集中精力,刘教授您可以跟我的学生谈谈。对对,于乐已经完全继承了我的衣钵。但我也在一旁听着,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指出来。”宁唯事苦笑着坐了下来,也招呼刘教授坐下来。
    秦欢早已眼明手快地取了两个马扎子。这东西宁校长家里多的,做工很精致,木料很厚实,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味……
    沧大附医,滥觞于德意志野战医院,几乎与沧海建市同时,连续多年跻身全国百强医院,属于鲁东省的顶尖医院。
    且不说刘教授那一串名头,单看秦奋的神情,也知道老刘在沧大附医的地位很不一般。
    这么一位老教授,居然自称老刘,要向一个赤脚医生请教?
    我说,赤脚医生也是医生吧……
    “哦,看来老刘唐突了一点儿。”刘晓春挠了挠没有头发的头顶,朝着于乐使劲地笑。
    这笑容吧,有点儿像老狐狸,有点儿像老太太,还有点儿像小娃娃,总之很复杂。
    “小于大夫,要不然,您给老刘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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