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兄,马兄,好久不见!”
    于乐走向酆都城门时,又见到了牛头马面,两人赶紧拱手,态度殷勤,笑脸热诚,“阳大人终于又有公干了!”
    “这次却不是公干,特来此赴一位朋友的约。”于乐微笑应答,其实心底下也有些迷惑。
    薛定厄强力邀请,于乐却之不恭。而后薛定厄却并未与于乐同行,就像搭乘哮天犬的祥云一样,而是约定时间后自行离开了广寒宫。
    哮天犬今日得了好大的面子,玉娇娇时有景仰之色,时有感激之色,他这会儿只想着趁热打铁。
    于乐先暗示后明言,哮天犬却是执意留下再喝两杯。
    而孙小六吃饱喝足,早就有些烦了,瞧着哮天犬很不顺眼。于乐只好搭上孙小六,返回了御马监。
    再回到池塘边上时,天刚麻麻亮。
    好在于乐也不怎么需要睡觉了。老爹老娘那边,知道于乐去溜须丈母娘,都恨不得他在城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卯足了劲拱人家白菜,最好拱出小白菜来。
    未久,囧神令上出现了薛定厄的影像,于乐接了任务直奔地府。
    联想起玉娇娇的说法,莫非薛定厄在地府与天界之间往来,有什么秘密渠道?
    “见过薛少!”
    于乐刚与牛头马面说了几句闲话,却见城门兵丁蓦地齐刷刷跪倒。牛头马面一回头,跪得同样利索,众人齐声呼喝。
    薛定厄从城内昂然而来,鼻孔朝天,目下无尘。
    亮白长衫上的红油污渍明艳如画。
    呃,这位定兄,地位居然如此超卓的?
    好吧,天界大概是实力为尊,野蛮生长。地府则是等级森严,弱肉强食。
    嗯,都是旧社会……
    众人皆跪,于乐独自站在那儿,感觉略有些尴尬。正琢磨着如何跟薛定厄打招呼呢,却见薛定厄紧走了两步,热情地抓住于乐的手,正是把臂同游的架势,“于兄,你我兄弟还客气什么?”
    牛头马面俱是错愕,阳大人果然是阳大人!
    于乐就有点哭笑不得,合着我还得给你跪一个?
    “哈哈薛兄,遇到了两个朋友,正聊天呢!”于乐不太习惯两个男人之间如此亲密,毕竟黑白无常珠玉在前,想着不动声色地缩回手臂,却是未能如愿,薛定厄抱得很紧。
    牛头马面麻溜地站了起来,脸上俱是谄媚,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俩是于兄的朋友?”薛定厄皱了皱眉,拿下巴点着牛头马面。
    “回薛少!一向蒙了阳大人错爱!”马面的嘴巴比较利索,牛头就憋得老脸通红。
    “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一起来吧。”薛定厄脸上稍稍褪去了些嫌弃,也没太当回事,继续热情洋溢地拉着于乐往里走。
    牛头马面赶紧跟上,再看向于乐的后背,都有点感激涕零了。
    酆都城街面上,如上次景象毫无二致,各种店铺开门营业,各色孤魂野鬼游荡。
    “马面兄,离我上回来此,过去多久了?”于乐若有所思地回头问道。
    “阳大人上次莅临,一晃三年有余,我兄弟二人对阳大人日夜思念,奈何缘悭一面。今日再见阳大人,原来是托了薛少的福!”马面满脸堆笑,一句话捧了两个人。
    于乐身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被牛头马面惦记着,这得多大造化……
    好吧,也是三年有余。
    看来,地府的时间流速与天界相同,都是人间界的十二倍。
    一路上鬼神辟易,多有当街跪倒者。
    薛定厄却是不理不睬,一直把着于乐的手臂。
    于乐虽然心底下疙疙瘩瘩的,却也只好入乡随俗,享受了这项崇高的礼遇。
    就观感来说,薛定厄比于乐矮了一头,又圆头圆脑的,白白净净的,倒像是顽皮的孩子扯了大人逛街。
    于乐隐然有种感觉,薛定厄优雅稳重,却是一颗顽童的心吧。
    还偶然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来,让人很难讨厌……
    走不多时,薛定厄居然大步迈进了勾栏院。
    彼岸花。
    于乐终于辨识出了这处勾栏的称呼,其名头比广寒宫倒也不遑多让了。
    在天界与夜场纠缠不清,在地府也要进夜场吗?
    上回倚门迎客的楚楚可怜之女子,妖冶放浪之女子,这次倒是没有见到。
    其实那楚楚可怜之女子,还真是我见犹怜呢。
    呃,呸呸!
    在广寒宫吃喝嬉戏时,于乐并无心理负担,还有种神仙中人的舒爽。
    在地府中吃喝嬉戏,敢是嫌自己命长吗?
    虽然哥是神。
    毕竟心里膈应……
    大堂内乌木金漆,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古典气息扑面而来,当然也夹杂着脂粉异香。
    高大柜台上摆着天平和算盘。
    “薛少驾到!美儿姐打茶围!”一个皂衣小帽白底布鞋的乌龟满脸谄笑,白毛巾搭在肩膀上,麻溜地跪地行礼,而后扬声报号。
    这位定兄,果然吃得开呢,连乌龟都很熟,都不用点菜的。
    美儿姐这名字,倒也直白,应该是定兄相熟的粉头吧。
    “见过薛少!”两个青衣小姐姐躬身迎了出来,而后娉娉袅袅地头前带路。
    大堂之后别有洞天,亭台楼榭,红花绿树,鹅卵石铺就的蹊径拐来绕去。
    周边隐约有丝竹之声飘出来,真的与广寒宫有些相类。
    好吧,于乐经验欠缺,不太懂得花月场所,也只能是跟广寒宫相对照了。
    如果迪豪夜总会也算是一种经验的话,与广寒宫和彼岸花相比较,则是空间上鄙狭,装帧上粗俗,交易方式上直白,简直是一无是处。
    琴棋书画变成了****,奈何?
    传统文化的灭失,实在是让人痛心啊……
    杜媺。
    蹊径深处,出现了一道月亮门,门左用白底朱漆写着铭牌,应该是小姐的名讳吧。
    不是美儿姐吗?
    莫非这个字是念美的吗?
    于乐很有一种文盲的羞惭。
    两个青衣小姐姐并不进门,只是侍立在月亮门两侧,屈膝弯腰,莺歌燕语地祝福,“恭喜薛少红鸾星动!”
    “拿去买果子吃!”薛定厄从袖管里摸出了两枚金豆子,拽了拽小姐姐的茶色抹胸,将金豆子塞了进去。
    塞之前还探头往里看了看,许是担心空间不够。
    “谢薛少赏!”两个小姐姐笑语嫣然。
    于乐手里却没有金豆子,要不然塞两包辣条?
    呃,呸呸!
    真禽兽啊!两个小姐姐才十二三岁吧……
    进了月亮门,入眼一道粉白影壁,影壁上画着虬枝红梅。
    绕过影壁才见小院,假山下面小池塘,鱼儿在水中游弋。
    怪石嶙峋,藤萝缠绕,各处鲜花娇艳。
    假山前一座凉亭,凉亭周边粉色纱幔飘然。
    凉亭中有一女子怀抱琵琶,款款地站起身来,面向薛定厄盈盈而拜,“薛少请了!”
    金色红边的衣裙,点珠布翠的黑发。
    “辛苦媺儿小姐!我兄弟自凡间来此,专请媺儿姑娘弹奏一曲。”薛定厄一本正经地走上前去,道貌岸然地略微躬身。
    “阳大人请了!”媺儿小姐再拜,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媺儿小姐请了!”于乐学着薛定厄的样子略微躬身,没敢仔细看人家……
    凉亭南侧是媺儿小姐的位置,北侧一张小几,摆了果品茶点,另有两个中间镂空的暗红色鼓型圆凳。
    薛定厄和于乐互道一声,“请!”
    而后四平八稳地坐下了。
    不过,薛定厄坐得安详且稳重,于乐就觉得有些别扭。
    好吧,其实我真是个大老粗……
    牛头马面跟在于乐身后,却没有第三个圆凳了。莫不是媺儿小姐演奏一回,仅供两人欣赏?
    站着嫌突兀,蹲着嫌猥琐,牛头马面退后了一些,坐在凉亭外围的石阶上。
    显然再没有比这更舒适的座位了。
    媺儿小姐调整琵琶到位,又冲着于乐微微一笑。
    于乐顿时就有些局促,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得亏已经坐下了。
    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
    这位媺儿小姐看上去娇柔纤弱,鹅蛋脸,尖下巴,五官小巧,眼睛却大,几乎是不成比例的那么大。
    笑起来明眸皓齿,眉目含春,眼底却是清朗,甚至隐然有英气。
    是一种很有故事的美……
    纤手拨动,清脆的乐声潺潺流出。
    粗人于乐没听懂媺儿小姐弹奏了些什么,反正是很好听。
    薛定厄就在一旁摇头晃脑,很是陶醉。
    牛头马面或者听懂了吧,听得有点受宠若惊,甚至是感恩戴德。
    “虽然有些舍不得,媺儿小姐何时想转世投胎了,一定要通知在下,在下会努力为媺儿小姐转圜。”一曲终了,薛定厄仍沉浸其中,手指砸膝盖回味着节拍,显然乐声还在其脑海中回旋,没准儿好几个月吃不出肉味来。
    “多谢薛少关怀,媺儿在此间甚好,暂时还不想转世投胎。”媺儿小姐款款一笑,或者这个问题已经回答了很多遍。
    “五千年了啊!”薛定厄摇头叹息,很是怜香惜玉,“那李甲转投畜生道,已经九世,每世都不得善终,业报也是偿了。”
    李甲,杜媺……杜十娘?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于乐目瞪口呆,实在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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