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云恩一直手握着她的手机,终于在快开场前十分钟,接到江凛的消息,说他到了。

    云恩这才真正踏实下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还有几分钟,她人生里的第一场发布会就要开幕了。

    随着音乐响起,开场模特踏出第一步,云恩看着后台的直播大屏幕,视线渐渐模糊。

    台上的画面在她眼中早已彩排多次,每一双鞋都是经过她的双手精心打磨,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鞋子,而是这些年经历的种种。

    然而所有的辛苦和悲伤,都渐渐被幸福驱散,从她第一次在还是上司的孟筱面前,因为思念妈妈而嚎啕大哭后,越来越的人开始聚拢在她的身边。

    妈妈虽然远去,可留给了她最大的财富,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努力地生活下去。

    此刻,大屏幕里,丛容出场了,果然是当红人气艺人,台下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但模特专业出身的她,沉稳冷静,完美地展示了脚下的鞋子后,潇洒退场。

    回到后台,模特们要准备最后的闭场,丛容也很自然地排到队伍里去,一点没有大明星的架子。

    最后的最后,设计师出场,云恩紧张的几乎喘不过气,走出后台的一瞬,就被炫目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

    但光影之间,看见坐在距离出口最近的位置上,外婆正拼命朝自己招手,她冷静了。

    深呼吸,挺起背脊,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微笑着向各位来宾致意,最后再带着丛容走上前,接受媒体朋友的拍摄。

    但这一刻,云恩忽然发现,江凛不在台下。

    她人生第一场发布会,江凛竟然不在?

    可是流程紧凑,没有时间让她继续在人群里搜寻江凛,当发布会圆满结束,公司给每位来宾赠送了线上线下通用的礼品卷,好好地送走了每一个客人。

    王若到后台来恭喜,问道:“怎么没有冷餐会,省钱吗?”

    云恩笑道:“那样太夸张了,过两年再说。”她顺便问了句,“你看见江凛吗?”

    王若说:“开场的时候看见了,后来没见过,他人呢?”

    此时又有人来打招呼,是陆小姐带着一位云恩没见过的女朋友,她高兴地拉着云恩和朋友一起拍了照片,说知道云恩很忙,约了下次见面后,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云恩感慨自己不能好好招待贵客,很多预想中的事都来不及做,但发布会能顺利圆满,连模特们都没有半点失误,她很知足了。

    孟筱过来问:“我们直接去酒店吗?”

    云恩说:“你们开车了就先去吧,没开车有大巴等在后面了,庆功宴你们一定要参加的,帮我照顾一下外婆。”

    关照好孟筱,云恩来和模特公司的经纪人打招呼,他们是后台撤退最快的人,后天有一场在北京的服装秀,说好了下次约时间吃饭,云恩亲自送走了所有人,回过身,丛容在和一旁收拾东西的自家同事聊天。

    “不走吗?”云恩好奇地问,“不是晚上还要去电视台。”

    “我想借双鞋子。”丛容指着地上一双系带上镶嵌水晶的高跟鞋,“有我的尺码吗?”

    云恩赶紧去给丛容找鞋子,往后丛容出席任何公开场合,都要穿她们家的鞋子,这姑娘真是太有职业素养了。

    再把丛容送走,整个会场安静了不少,后台像被暴风雨卷过似的,大家都在努力收拾。

    云恩松了口气,猛地想起来要找江凛,手机是交给助理保管的,要先找到助理才行。

    从后台走到前台,灯光还没熄灭,拆舞台的工作下午会有人来弄,云恩喊了几声助理的名字,有人回应说她在后面,云恩就转身要走了。

    但突然,身后的灯光全灭,整个展厅里一片漆黑,云恩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脚下踩着细高跟,这里到处都是台阶,她不敢乱动,怕摔了。

    眼睛正努力地适应黑暗,耳边响起了音乐,砰的一声响,追光灯亮起,在舞台上晃了几下像是在找人后,聚焦在了云恩的身上。

    云恩的心跳得飞快,她在做梦吗?

    又一束追光灯亮起,在T台的那一头,江凛缓缓走上台阶,手里捧着一双鞋,站在了她的对面。

    家人和朋友们,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涌出来,梁辰吹着口哨,起哄欢呼。

    外婆他们本来已经准备上车去酒店参加外孙女的庆功宴了,可是突然被人拉回来,说有一件重大的事要请他们见证。

    此刻见这光景,老太太问儿媳妇:“他们要干什么?”

    可是舅妈已经完全花痴状态,捂着嘴激动地看江凛手捧鞋子,缓缓走向小恩。

    台上的云恩早就傻了,但是江凛一步步靠近自己,家人朋友在底下欢呼鼓掌,不是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炫目的灯光下,江凛手上的黑天鹅,绽放着比以往更耀眼的光芒,云恩说不出来鞋子有什么具体的异样,那高贵、冷艳依然,但邪恶的气息却变得柔和了。

    “这双鞋有个名字,叫黑天鹅,我第一次观看芭蕾舞剧后,脑子里就有了这个念头。”江凛放下了手中的鞋,单膝跪地道,“在我对灵感失去信心,对自己的作品失去信心后,只有这双鞋,从设计图到实物制作完成,从来没有过怀疑。我浮躁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她就会平静下来。再后来,我开始期待,希望将来能在婚礼上,为我的妻子穿上这双鞋,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穿过她。”

    江凛双手脱下了云恩脚上的鞋,捧着她的脚跟,拿起一只鞋,仰面继续道:“这是我唯一没有给你看过的我的作品,本该在婚礼上出现,但比起我们的婚礼,你更早地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所以……”

    云恩的眼睛模糊了,虽然她知道江凛看过自己的手账本,看过两年前的夏天,她写下的心愿,但他已经求过婚了,他们已经领证注册了,早就是夫妻了。

    那年夏天,从医院回到家的江凛,拿起那本手账,翻开扉页的一瞬,他的人生也重新开始了。

    他怎么会忘了,那工整大方的字体上,写着当时让他笑起来的愿望,手账本的主人期待着,作为设计师登台的那一天,她未来的丈夫可以在T台上向她求婚。

    当梁辰把婚结了孩子生了,江凛依然为了求婚与否而纠结时,他就是想等云恩成为设计师的那一天。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在审判前一晚,他决定提前求婚,把自己的一辈子许诺给最爱的人。

    到今天,他们已经登记注册,是合法的夫妻,没想到又遇上了云恩被恶意攻击,他想要让妻子高兴,于是决定,把准备在婚礼上为云恩穿上的鞋子,在今天为她穿上。

    并且,再一次求婚。

    “夏小姐,愿意做我的妻子吗?”江凛捧着云恩的脚,深情相问。

    两年多前的夏天,云恩根本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快结婚,更这么快就举办第一场发布会,在她的想象中,遇见可以结婚的对象也好,成为主设计师也好,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

    四十岁?甚至五十岁,她从没想过,会那么快被一个男人,捧在心上爱。

    更重要的是,她也将那个人视若生命。

    “我愿意。”云恩含泪点头。

    江凛为她穿上黑天鹅,等两只脚都稳稳地踩在鞋子里,才起身拉着云恩的手说:“我没想到,会连尺码都这么合适,我们在一起后,我才熟悉了你的脚码,发现竟然完全合适,不可思议。”

    “命中注定的嘛。”云恩笑着,已经决定把自己早就见过这双鞋的秘密,连名字都完全吻合的秘密永远藏在心里,她又问,“那你这几天晚回家?是为了准备今天的事?”

    “我把鞋子带回欧洲订了钻石,但太忙了没时间替换。”江凛完全不知道,云恩曾经看见过这双鞋,正经解释着,“原本这双鞋后面的是水晶石,我把它们全部换成钻石,要不损伤鞋面替换,很费功夫,我不能在家里做,也不能在办公室做,这几天才加班加点的在朋友的工作室里。”

    “手账本上的心愿,你一直都记得吗?”云恩问。

    “一直都记得,但是计划差点就赶不上变化,你太优秀了。”江凛亲吻云恩,“现在该轮到我来说,把脚步放慢些,别让我追不上你。”

    “你腿那么长,怎么会追不上嘛……”云恩含泪带笑,晃了晃脚说,“很舒服很舒服,我很喜欢这双鞋。”

    “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你。”江凛说,“在后台,去看看。”

    云恩点头,两人手拉手要离去,台下梁辰大喊:“喂,我们还在这里。”

    江凛忙说:“等一下,我们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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