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双奇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心想:九灵啊九灵,你莫非害我不成?这玩笑可开大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上的老太太突然蠕动了两下,竟然慢慢地站了起来。剃头师傅顾不得纠缠叶双奇,赶紧过去扶助老太太,焦急地问道:“娘,您怎么样了?”老太太用手按了按刚才被叶双奇重击的地方,竟然不疼了。不仅如此,患了三天的腹疾,也完全消失了!

    老太太高兴地对儿子说:“三刀,娘全好了!”围观众人不由哄地一声,全都不敢相信这样的治病法子竟然如此有效,先是交头接耳,随即都竖起大拇指,不住地赞佩到:“神医啊,神医!”剃头师傅更是感激涕零,走到叶双奇面前,一个大哈腰,头险些碰到地上,恭恭敬敬地道:“俺鲍三刀,多谢叶半仙,不不不……,多谢奇大夫!”

    叶双奇一看这结果,才长出一口气,心说:九灵你这恶作剧式的瞧病法,差点害死我。看到鲍三刀如此恭敬,叶双奇连忙也鞠躬还礼,道:“算命,治病,都是我的本分,不用客气,老太太好了就最好了!”鲍三刀一听,更是感激,口中应道:“是……是是。”忙从口袋中取出个手帕,那手帕翻来覆去地包了几层,里面是两块银洋。鲍三刀把两块银洋塞进叶双奇手里,道:“奇大夫,不知道医我娘这病得多少钱,我只有这么多了。”

    在民国初年,老百姓赚到几块银洋,是相当地不容易。叶双奇看他如此珍惜地包裹银洋,也知道他定是赚钱不易,哪能全要呢,但要是不收也是不妥,于是道:“三刀兄,一块就好,一块就好!”说着,把另一块又塞给鲍三刀。鲍三刀有点不好意思,但这钱来得实在不易,也就收下了,心里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围观众人再次响起了赞叹声:“小小年纪,不贪财,医德高尚啊!”

    鲍三刀走后,围观者中又先后有十数个求医问卜的。叶双奇一看,开张第一天就生意红火,竟是有求必应。九灵法术也当真高强,占卜的卦卦有准,求医的手到病除。尤其是这些求医的,竟然都不需吃药,九灵附在叶双奇身体上,个个神仙一把抓,立竿见影,复旧如初!收费上,叶双奇也没什么经验,全凭顾客们打赏。加上开业第一天,叶双奇全部半价收费,不仅让众人好生感激。

    眼看快吃晚饭了,九灵在叶双奇耳边说:“收工吧,今天我累了。”叶双奇一震,九灵竟似乎有点脱力。原来,狐家为病人医病,要耗费大量真元。

    叶双奇不由得心疼起来,拦住还要求医问卜的顾客道:“今天收工了,以后每天最多占卜五卦、医病三人,否则小道可是要伤了元神的!”九灵轻轻啐道:“你什么时候又成了道士了?”

    看叶双奇收了工,没算上卦的、没看上病的都悻悻而归,也只好等明天再来。

    叶双奇背着九灵回到房中,九灵收了隐身法术,躺在床上休息。叶双奇在床前直转,关切之情暴露无遗。看到叶双奇关心她,九灵心里不由一动,赶紧施法震慑元神,索性闭目不看叶双奇。叶双奇看她睫毛密长、眉目如画,不仅心头又是一荡。

    叶双奇不知道怎生是好,问道:“九灵,你想吃点什么嘛?我去给你买来!”九灵不答。叶双奇查点今天的收入,当真可观,竟然有二十几块银洋。他看九灵不答他,径自走出门来,跟街坊打听了附近的好吃的,就买来藤萝饼、大花糕,再配上五斤好酒。

    看到叶双奇买了糕点、美酒,九灵心里感激,却不敢再露声色。二人各自吃了几块糕点,九灵又喝了差不多三斤白酒,精力已然恢复。

    从这以后,叶双奇每天上午摆摊营业,下午就休息了,每天五卦三病,多了坚决不接,生怕再累坏了九灵。来求医问卜的人竟是络绎不绝,叶半仙、奇大夫的名头竟然越叫越响。每天工作之余,叶双奇就带着九灵在北京转悠,一是熟悉环境,二是打听父母和义狐的消息。周围的街坊更是混得熟了,除了剃头的鲍三刀,还有卖点心的肖二审、布衣庄的王掌柜、说评书的袁博古等等。

    叶双奇把身上的行头也换了,合体的长袍使他更像个北京人了。鲍三刀又给他理理发,更显得容光焕发、相貌俊朗。九灵见了,不仅啧啧称奇,心想:这小子原来如此英俊哩。

    袁博古的评书讲的不错,论知识也是博古通今,虽然年龄比叶双奇大了几乎一倍,但两人很快成了忘年交。叶双奇每天都捧袁博古的场子,一天一块银洋地打赏,袁博古无以回报,就给叶双奇换了个广告牌子,龙飞凤舞地写了“医卜双绝”四个大字,又装裱起来,每天戳在叶双奇的卦摊前。

    这天下午无事,九灵在房间里打坐修练,叶双奇就来找袁博古聊天。两盏茶下肚,叶双奇问道:“袁兄,这大栅栏、八大胡同为何在北京这么有名呢?”袁博古呷了一口茶,道:“说来话长了。”就此打开话匣子,娓娓道来。

    原来,清朝入关以后,是禁绝娼妓的。乾隆年间,徽班进入京城,后来和汉班融合形成了京剧。这徽班之中,女角男演,很多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成了男旦。因为朝廷禁止娼妓,一些达官贵人就以男旦代替女妓,寻欢取乐,这些男旦就成了男伎。随着男伎这一行业日渐兴隆,八大胡同也逐渐成了北京的繁华之地,被世人所熟知了。一九一二年,民国成立,妓女这一行业被解禁,妓院又出现在八大胡同里。短短两三年,男伎逐渐没落,八大胡同已经成了妓女的天下。

    叶双奇听了不仅咂舌,暗道:若要早来个几年,这里到处是男伎,看了也会呕吐的。他突然想到,这袁博古对北京故事似乎了解极多,不如向他打探一些消息,随即问道:“袁兄,小弟是外乡人,到了一处新地方都喜欢搜集点奇闻逸事,不知道这诺大的北京这些年可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么?”这话他倒是说得不假,寻奇搜怪,本来就是他最大的爱好。

    袁博古道:“这北京六朝古都,天子脚下,奇闻逸事也是不少,不知从何说起呢?”叶双奇心想,我父母若也来此,时间空间应与我相差不多,于是答道:“我就想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的、咱们这大栅栏附近的奇事。”

    袁博古道:“你这么一限定,范围就小多了。你还别说,现在是九月份吧,大概三个月前,两个衣着古怪的外乡人从天而降,落在这八大胡同的陕西巷之中。”叶双奇急道:“可是一男一女?”袁博古呀地一声,奇道:“正是!莫不是老弟认识?”叶双奇不仅起了谨慎之心,改口道:“不是,我只是猜想。那不知道这二人落地之后,又去了哪里呢?”袁博古道:“这陕西巷乃是八大胡同中颇为知名的所在,佳丽云集,自然达官显贵也是颇多。巷子中人来人往,当日这二人从天而降,许多人是亲见的。据说那二人迷了路,误入云吉班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叶双奇啊地一声,心下起急,暗道:看来我父母的生死,定与这陕西巷云吉班有莫大的关联!他本想立即就去陕西巷,但一想现在这个时间耳目众多,只好等夜静更深再去了。又想:父母既然在那里失踪,定是危险重重,不知有什么精灵古怪,还需九灵同去才好。为了不让袁博古起疑,他装作若无其事,嘴上问道:“袁兄,那二人失踪,警察都不管么?”袁博古道:“本是要管的,可那二人从天而降,身份成迷,失踪数日,也没有家属来寻。那云吉班和许多权贵渊源颇深,警察们也就懒得趟这潭浑水,这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叶双奇暗骂:“这样的国家真的是没什么出路,怪不得大家都起来闹革命。”正自盘算晚上如何行动之间,忽听门外有人问道:“叶神医在这里吗?”

    袁博古赶紧走到门外,说道:“正在此处,您要找他么?”叶双奇也站起身子,正要迎出去,那人已经走了进来,口中回着袁博古:“有急事相求!”叶双奇一看那人样貌,不觉心里暗暗赞叹:好俊棒的人物!只见进来这人,身高也在一米八以上,剑眉朗目,鼻正口方,面带英武之气,一身笔挺的军服。再看这人身后,随着两个跟班,正是韩大东、李二炮。叶双奇不仅眉头一皱,心下不悦。

    李二炮向这青年军官点头哈腰地道:“杨参谋,这就是神机妙算、妙手回春的叶半仙!”这人鱼肉百姓、欺软怕硬,实实是个恶人,但三番两次被叶双奇慑服,此时说出话来竟然如此恭敬。那个叫杨参谋的,一看叶双奇也是相貌英俊、身材挺拔,不由得也暗暗佩服,抢步上前,伸出手来:“久仰久仰。”叶双奇握手还是会的,也伸出手去和他握在一起。

    寒暄了几句,二人坐下。袁博古家不大,只得和韩大东、李二炮站着相陪。

    那人自我介绍道:“在下,中央陆军第六旅少将旅长手下的参谋官,杨乃雄。”叶双奇心中更加敬佩,心想:他看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竟然已经是少将旅长手下的参谋官。便也拱手道:“久仰久仰,不知杨参谋找我有什么事呢?”

    杨乃雄一笑,道:“听说叶兄初来大栅栏便一鸣惊人,妙算神医,医卜双绝。这次兄弟来是有事相求。我家少将旅长,突染恶疾,口不能言,饭不能食,北京大大小小的大夫束手无策。因此,特请叶兄到旅长家里,给他治病!”说着,向韩大东一挥手。只见韩大东拿过一个盒子,递给杨乃雄。杨乃雄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整整一千块大洋!杨乃雄道:“叶兄,这是诊费,若是能医好我家旅长的恶疾,还有重谢!”

    叶双奇看了看袁博古,二人都是一惊:看来旅长就是旅长,出手真是阔绰。

    叶双奇把盒子一推,道:“还没看见病人,不知道我能否医好,哪敢收下如此重礼。但不知你家旅长尊姓大名?”

    杨乃雄道:“我家少将旅长,便是吴佩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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