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蒙蒙发亮,此时城头上的巴牙喇兵已经有五六十了。

    五六十个巴牙喇围成一个半圆形,这个半圆罩住了一段长达七八米的城墙,也就是说现在城头上的缺口大到了七八米。七八米的距离,足够架五个云梯了。

    “啪嗒!”

    “啪嗒!”

    五个云梯立即架在了缺口处,越来越多的巴牙喇兵正在奋力地往上爬。以巴牙喇军的战斗力,只需两百就可以完全控制位于城东的这面主城楼所在的城墙了。

    王在余紧急调来了五十名弩手,这些宝贵的弩手可比火器兵好用,是王在余手上的王牌,全城也不过一百名。

    弩手赶到后,很聪明地都躲在士兵后面,然后用喂了剧毒的箭冲这些巴牙喇兵一通扫射。弩手在近战时效果极佳,一轮三连齐发便是一百五十枚毒箭。因为这些巴牙喇兵穿着极厚的盔甲,所以弩手也不朝他们的胸***而是专门瞄着他们的脖子、脸部、胳膊甚至脚面射,反正这些箭矢喂了五步蛇和砒霜混合的剧毒,只要破个口,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毒发身亡。

    一轮齐射过后,有十多名巴牙喇被弩箭射了一脸,又有七八名被射中了脖子,当场身亡。另外还有二十余名巴牙喇则被射中了胳膊、腿部甚至脚面,剧烈的打斗会发加快他们毒发的速度,过不了几息他们就会毒发身亡。

    弩手射完一通立即退后,重新装弩箭,而士兵挡在他们跟前,继续和剩下的巴牙喇大战。这一轮齐射终于暂时将对方的势头压了下去,缺口又被缩小至三米左右了。这三米外刚刚架好的云梯,便又被城头明军用火油烧毁了。

    这时,后金大军已经全面攻城了。

    城东因为是主城门所在,所以受到了最猛烈的进攻。后金用三千精锐,外加五千厮卒发起了潮汐式的轮换进攻。无数云梯架在城墙上,在高台上的弓手的掩护下,大批鞑子发疯似的朝上涌来。

    而在城西,因为也有城门,同样受到了后金兵的重点照顾。两千五百后金军主力精锐和三千五百厮卒,同样以疯狂的姿态冲击着城墙。

    即便是没有城门的城北和城南,都各有两千后金精锐和三千后金厮卒进攻。他们企图越过城墙,然后杀入城内与城外的部队里应外合。

    在强大的后金军攻势下,遵化城四面告急。

    御书房。

    秦书淮、孙承宗、崇祯三人围在一张地图边。

    气氛有些压抑和凝重。

    崇祯问道,“秦兄,为何你带赵率教入石门寨而不直接进入遵化城?”

    秦书淮沉吟了会,最后选择实话实说。

    “怕他死在遵化城。”

    崇祯和孙承宗面面相觑。

    俄而,崇祯道,“秦兄的意思......是遵化城肯定守不住对么?”

    “不,臣不确定遵化城是否能守住。臣唯一能确定的是,赵将军不能死在遵化。”

    崇祯皱了皱眉,“那遵化城被建奴围攻之时,赵将军也不去救么?他若不去救,驻扎于石门寨又有何意义?”

    秦书淮摇摇头说道,“遵化被围,他自然会去救的。只是,救的方法可能会不太一样。”

    孙承宗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这么说秦先生在回来之时,已向赵将军面授机宜了?”

    崇祯一听,也顿时双眼闪光地说道,“秦兄,你这鬼谷高徒又给了他什么妙计了?快说与朕听听。”

    秦书淮苦笑一声,道,“哪里是什么妙计,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希望能拖住建奴一时半会吧。遵化城能不能守住,还得看城里的将士们。”

    遵化城内。

    王元雅坐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这是原先的巡抚衙门,被烧毁之后,固执的他依旧选择在这办公。

    “禀报大人,城南告急!王参将特命小的前来求援!”一个满脸血污的士兵跑了过来。

    王元雅犹豫了下,但还是拿起一枚令箭,冲一人喊道,“瑾升,你领三百人去支援城南。”

    瑾升便是他的儿子,年仅十七岁。

    “属下遵命!”

    眉宇俊朗的王瑾升接过令箭,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冲王元雅磕了个头。

    “父亲,保重!”

    王元雅眼眶一红,不过立即打住了,面无表情地冲自己的儿子挥挥手,说道,“去吧!”

    王瑾升的眼中也是一湿,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那些残垣断壁好像变成了一个怪物的血盆大口,很快就要将他的父亲一口吞掉。

    父亲的手上,已经没有兵了……

    王瑾升咬了咬牙,猛地从地上起来,带着遵化城内最后的三百预备军往城南跑去。

    城南,后金军已经夺下了一个长达十余米的口子,源源不断的后金兵从那里涌上城墙。由于城东受到了巴牙喇兵的进攻,城南的二十名弩手也被调到了城东,没有弩手便很难在短时间内夺回这道缺口。王瑾升赶到后,立即率领一百士兵冲上去堵缺口。然而此时,缺口处的后金兵已经聚集近百名。

    尽管此时城墙上的明军人数依然占优,但因为城墙上的空间狭小,不可能一拥而上,而且鞑子的战斗力普遍高于明军,所以人数优势不能转化成战力优势,依旧无法堵住缺口。

    王瑾升感到了绝望。他知道这次建奴有备而来,不攻下遵化城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退兵的。

    那便为国尽忠吧!

    王瑾升高举战刀,冲在了最前面。

    “弟兄们,随我上!”

    他身后的王姓参将一听,顿时吼道,“保护王大人!”

    嗖嗖嗖,一阵箭雨袭来,王参将顿时身中数箭,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一个心腹亲兵过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咬咬牙,又站了起来,折断箭身,举着刀大吼,“给老子杀!”

    城头塞满了尸体,堵塞了道路,连在上面通行都有些困难了。而后金兵依然在不断的涌上来。

    王瑾升身中数刀,战袍上满是鲜血。

    虚弱地看了眼一地的尸体,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大势已去。

    他又想起了父亲那瘦小的身影,和那张固执的脸。

    爹,孩儿先去了......

    忽然,他身边的一个兵指着远方,无比兴奋地喊了起来,“快看,快看!”

    王瑾升抬头一看,只见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很快,黑点渐渐变成了一条线,在第一缕晨曦的照耀下,这条线看上去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不止一条!

    东南方向的也出现了一条线!

    两条线正飞快地朝这边赶来!

    是骑兵!

    攻城是用不到的骑兵的,所以这一定是大明的骑兵!

    他顿时感觉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从心底升腾而起,再次举起了战刀,声嘶力竭地喊道,“援兵来了,弟兄们坚持住!”

    两千骑兵分别从东南方向和西南方向飞驰而来,领头的一个骑兵各执一面三角战旗,骑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袁”字!

    负责进攻南门的是济尔哈朗。当看到这两股骑兵的时候,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袁崇焕的大军到了?

    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袁崇焕的关宁铁骑初走永安一路的南线,就算他得到遵化未失、石门寨被夺回的消息以后立即挥兵北上支援遵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按照预计,他至少要明日正午才到,或许更慢。因为从南线到遵化,道路并不好走,其中河流山川众人,即便是骑兵也跑不了多快的。

    济尔哈朗所在的城南,共有两千精锐后金军和三千厮卒,现在大部分都参与了攻城战斗,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五百精锐和一千厮卒。而要命的是,因为是攻城,所以这些部队当中只有三百个骑兵!

    济尔哈朗再自负也知道,即便大金的步兵再强,也绝对经不住两千骑兵的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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