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视线不偏不倚,专注地看着小铜炉上的水,睫毛都不曾动一下:“奴婢手笨口拙,能来晋王府当差,这是圣上和贵妃的恩典,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小侯爷以后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奴婢万死难辞其罪。”

    这话别人听了没什么,裴嘉月直接气得跳了起来,指着陆晚扬眉怒道:“贱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小心思,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拐弯抹角教训我?”

    裴英厉声道:“住口!”

    裴嘉月道:“哥哥,你没听见吗,她指桑骂槐欺负我!”

    陆晚闻言道:“裴郡主可真会说笑,难道忘了一刻钟之前的自己吗?”

    裴嘉月想不到她敢当众反驳自己,唰地一声,手中长鞭扬出,她横眉喝道:“贱婢你!欺人太甚!”

    “裴嘉月!”裴英怒喝一声。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裴嘉月脸上。

    “哥哥!”裴嘉月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裴英。

    手中软鞭正被裴英牢牢地握住,那张常年冷峻的脸越发严厉,他手指稍微一用力,便将软鞭自裴嘉月手中夺了过来。

    “裴家百年大族,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女儿?还不给陆姑娘道歉?难道要我请出家法吗!”

    裴嘉月捂着红肿的脸颊,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

    “你打我……”她望着哥哥,那双眼中充满委屈和愤怒。

    裴英严厉道:“长安城的传言真是没说错。裴家二小姐,你真是给我们裴家长脸!”

    长安关于裴嘉月的传言并不好好听,尽是些飞扬跋扈娇蛮任性之类。又因裴嘉月不爱女工偏爱骑射,更让人视为女中异类,她性格强势霸道,张口必伤人三分,不高兴便甩出鞭子解气。以至于京城的名门闺秀们都躲着她,从小到大她的玩伴也就是数得过来这么几个。

    见兄妹二人气氛尴尬,王瑾忙道:“裴大哥此言太过了,来,嘉月,别理他,喝杯茶。”

    他说着伸手倒了杯茶,笑容可掬地递过去。

    谁知,裴嘉月忽然哭了。

    王瑾愣了愣,道:“嘉月……怎么哭了?”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原来我以为哥哥你对我严厉,是与父亲母亲不同的。我今天算是明白了……哥哥,你也觉得我丢了裴家的脸对吗?你觉得失了世家千金的风度对吗!可那又怎么样?这个人就是我啊,真真实实的我!你和父亲母亲一样,在你们眼里,我始终没有家族面子重要!!”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哽咽着,大声道:“可你们给我锦衣玉食,让我什么都要比别人好,难道仅仅是为了保持世家的脸面吗?”

    裴英素以冷面狠厉著称,此时妹妹哭得肝肠寸断,他丝毫没有半分宽容之态,沉声道:“不许哭了,给陆姑娘道歉。听见没有!”

    水已二沸,陆晚对裴氏兄妹的争吵充耳不闻,舀出一瓢水,撒入细盐,将定量茶末于沸水中心投下。

    王瑾深知裴嘉月对萧令的心思,她自小娇生惯养,母亲又是长公主,免不了性子张扬,可如此不依不饶倒是头一次。

    王瑾咳嗽一声,笑嘻嘻地打圆场:“家父最近爱上了饮茶,还专门请教了茶师到府里研究,我这也顺便学了一点儿皮毛,不如让我试试如何煮茶。”

    他说着伸手拿过竹夹,一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茶汤一边向陆晚递了个眼色。

    陆晚会意,站起身来走到萧令身后,低头垂首地站着,十足地温顺本分模样。

    萧令这才道:“自家妹妹,裴大人何必如此严厉,裴郡主这一伤心,叫长公主如何忍心?长公主难受,圣上也难免不高兴。你说对吗?”

    裴嘉月听见萧令温和有加的劝慰,再看看那寒霜逼人的哥哥,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

    裴英语气却更加严厉了三分:“还不给陆姑娘道歉?别以为上次景阳宫中的事我不知道!贵妃娘娘惯着你便罢了,我身为你的兄长,怎能让你如此任性下去!”

    他这话说得甚为真切,可裴嘉月哪里听得进去,依然恨恨地盯着陆晚。

    打也挨了,训也训了,萧令这才发话,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裴英努力压住胸口汹涌的怒意,严厉道:“怎么?”

    裴嘉月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可裴英向来说一不二,她终于一跺脚,恨恨地咬牙道:“陆晚!你记着,我,裴嘉月,今日向你道歉!”

    陆晚抬起头来,微微一福,道:“裴郡主说得哪里话,奴婢不敢。”

    裴嘉月用恨极了的眼神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辈子她都不会放过眼前这个人。然后从裴英手里抽过软鞭,转身向门外跑了出去。

    裴英面容严肃,萧令神色淡淡。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瞬间陷入沉默。

    王瑾打了个哈哈,笑道:“诶,对了,你们听说没,温香楼新来了两个女子。”

    裴英接话道:“怎么了?”

    萧令淡淡道:“还能怎么,必然是什么色艺双绝之类的。”

    “嘿,你看看你这人,虽然你是长安城琴艺最好的人,但是能不能配合一下我!”王瑾眨眨眼,神秘地道,“我只要说一句话,你们俩必然求着我说!”

    萧令看了一眼眉飞色舞的王瑾,不予置评。

    裴英向来对这些温香软玉的场所不感兴趣,此时他却肃然问道:“我听说,那温香楼有桩命案?”

    王瑾道:“那桩凶案啊?可真是令人发指。不过裴英你这人,就只关心这些大事要事吗?帝京这些世家公子,只有你整天板着个脸,一心只在庙堂,从来不涉风月。你要多去听听小曲儿看看舞姿,多接触接触那些妙人儿,人生肯定快活很多。唉,其实我只想说,新来的那个姑娘琴艺真是妙不可言……”

    萧令见他越扯越远,打断道:“什么命案?”

    王瑾道:“死者是温香楼一个小伙计。死状异常恐怖,头部肿胀如球,胸口出现一个大窟窿,尸体没过两刻钟便开始腐烂,你说吓人不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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