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蕊兰。”

    “段蕊兰段蕊兰……”医生蹙眉沉思一会儿,似乎是有一些记忆,他起身走到后面那个塞满了文件的柜子前,从众多牛皮纸袋里找出了一本册子。他把册子翻看查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交给了安祈祎。

    “这是她的就诊信息,最后一次就诊是在上个月的十八号,那时她的情况已经恢复得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等下次复查结束后也就不用再来。”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本册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樊智玖忽然问道:“梁主任,段蕊兰在就诊期间您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医生有些年迈的脸上细纹纵横沟壑,一想问题就不由自主皱眉头,脸上的纹络越发明显,“人的精神状态本就与外界环境有极大的关系,一般会产生心理问题的人,必然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就拿患者段蕊兰的例子来说,她出现心理问题其实是自身原因,她有婚后焦虑症,多疑、敏感,这些都还只是前期状况,到了后期她变得易怒暴躁,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之处,那大概就是她从没有家属陪伴来过,但大多患者都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因此综合下来也就没其他太大的问题。”

    安祈祎仔细翻看着段蕊兰的就诊情况,“我想她可能连自己患有心理疾病都没跟家里人提过。”她抬头看了一眼樊智玖,表情释然,“她丈夫对此事毫不知情,甚至还怀疑段蕊兰有了外遇,坦白来讲,这场婚姻里出现了个永远都没办法补救的大乌龙。”

    樊智玖在她坦荡的眉目里微怔了片刻,“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的责任就是抓到凶手,如果作为警察还得管这么多琐事,那么人民警察未免也显得太闲极无聊。”安祈祎转头看向医生,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册子,“这个东西我可能得要带回去,可以吗?”

    医生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倒没什么不可以的,就是一些记录,有需要的话就带走吧。”

    闻言安祈祎含笑,把册子装进透明袋里。

    樊智玖难得的有些积极,上前几步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看向医生的眼底一片真挚,“梁主任,这次事件非同小可,如果您有什么新的发现还希望您能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嗯。”医生抬眸扫了一眼,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悄然而逝的不耐。

    “这个医生给我的感觉真的挺难受的。”樊智玖才刚走出门口,就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调调侃起来。

    他‘樊智玖’一辈子摸爬滚打,靠着这张老少通吃的脸蛋可谓是活的顺风顺水。家里长辈宠着,学校里老师护着,出去玩朋友罩着,就连当初一度荒废学业,迷上了玩代码,家里人也都是一致通票同意了的,走入社会后更是受尽欢迎,除了安祈祎之外,他还真没被人用这种冷漠的语气对待过。

    安祈祎忽然反应过来,笑得一脸谄媚,抬起胳膊就挂在樊智玖肩上,“我说呢,小樊樊怎么站在我后面一句话都不说,感情是我没进去之前受了冷落啊。”

    樊智玖不动声色地甩掉肩上那只充满罪恶的手,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见安祈祎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瞬间就不想跟她再瞎扯淡了……

    就他们俩在这么嘀咕下去,等回到公安局的时候可能都已经天黑了,就连莫队都已经打电话来催促,在案子结束以前,他真的不希望任何人影响他的心理情绪,这会严重拖慢他的工作进度。

    “喂喂喂,你那跟个傻子似的表情是在干嘛?对待前辈用这种态度很没品知不知道?”

    樊智玖走在前面不自觉地压低上扬的嘴角,丝毫不理会身后喋喋不休的人,安祈祎话多这一点也在他的了解范围以内,所以每次在她闲极无聊想拿他打趣的同时,他也已经学会我自我防御。

    云城市公安总局里的人被莫良信调走大半部分,分别安排在盘水镇的各个地方布防,盘水镇分局那边的人也倾力配合,等待着上级的指挥。

    夕阳的余韵不知何时悄然退去,天空中铺上幽深抑郁的墨蓝色,在警车里听号施令的干警,没有人敢不合时宜地出声抱怨,所有人都集中精力,坐在警车里等待着任务。

    安祈祎坐在副驾驶座上,抬手撑着脑袋,嘴里悠悠念叨:“精神科,精神科……啧,总觉得有什么……”她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愈发地困惑。

    樊智玖开着车忽然调侃,“怎么?需要我去帮你挂个号?”

    “啧,我说我的碍着你什么事儿?我要神经病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

    樊智玖瞥了一眼安祈祎那要掐架似的样子,不禁瑟缩了一阵,奉承地笑着说:“我这不是关心你,你别还没等案子结束就先把自己给逼疯了,我车开了一路你一个劲叨叨着‘精神科’,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听我这么念叨,你自个儿说说渗不渗得慌。”

    安祈祎呲牙咧嘴地冲旁边的人做了个无比难看的鬼脸,对于刚刚樊智玖说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我记得两名死者有一个共通点,身上好像没有挣扎造成的痕迹,换句话说,她们很有可能完全没有求生欲……”

    樊智玖一脸无奈,似答非答:“嗯,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市局里,因为人员被调走了大半,此时办公室稍显得冷清了些,陆泽可独自坐在幽暗的房间内,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叩打着桌面,桌子上是有关两名死者的资料。他歪着头努力回忆了一阵,脑海中的画面相对应的结合起来,两名死者生前没有任何关联,死亡事件相隔四天,并且都没有确切的失踪时间,如果暂且推断段蕊兰是在第一名死者被发现后就被人绑架,那么凶手作案时间段很频繁且没有规律,最重要的是尸检报告只查出受害者因呕吐造成胃粘膜损伤,可会导致呕吐的原因多种多样,很难查出原有。

    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陆泽可悠悠地自言自语道:“一个本身就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在身体极度受损后根本就不会有反抗的余力。”

    另一边安祈祎豁然省悟,语气激动:“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总会有惊人的求生欲,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你会选择放弃吗?”

    “不会。”樊智玖回答得斩钉截铁。

    “所以说死者不是没有反抗,而是没有要反抗的意识能力,出现这种现象受害者身心一定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下,我想凶手一开始根本没有要杀人的打算,如果我的假设成立,凶手对死者是有愧疚的,那说明他一开始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杀人,他是想要找到某个人的替代品。”

    樊智玖也思索起来,逐渐减缓车速,“你是说凶手是把对别人的感情注入在受害者身上?”

    “没错,凶手之所以会动手是因为事情没有向他预料的那样发展,可能是受害者某些行为惹怒了凶手,我曾在一个心理学专题论文里看过,人在精神极度虚弱的时候会容易偏激,产生轻生的想法。”

    樊智玖听完后思索片刻,“那要是受害者没有那种想法呢?”

    安祈祎忽然地噤声,有些不敢置信地垂下眸子,要是受害者没有轻生的想法,那能合理解释为何没有反抗迹象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有些莫名恐惧的想法浮上心头,她喃喃道:“不会吧……”

    “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些都还只是你的猜测,等回去了大家再一起解决。”樊智玖似乎感受到来自安祈祎的不安,出声劝慰。

    办公室里的陆泽可神色也不大对劲,双手十指交叠在一起,深邃的目光探向床沿处唯一的光亮,牙关也不由得收紧。

    吴轩在下午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却让他莫名不安,如果真如他所说,段蕊兰生前患有焦虑症,因此才不得已离开丈夫,搬到弟弟家住,除了她弟弟,她不可能与其他人有所往来。

    陆泽可抿着下唇,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光线刺进他的瞳孔深处,映得眼眶里倔强的挑战欲愈发彰显,他神色黯然,淡淡开口道:“还有一类人她会接触……”

    他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安祈祎迫不及待的声音,“陆大神,我想我知道了,受害者如果不是自我放弃,那么就是被人精神催眠,能做到这样的人只有……”

    “了解并精通心理学知识的人。”陆泽可勾唇抢答,“段蕊兰本就敏感多疑,能让她放松警惕的,只有帮助过她的心理学医生。”

    安祈祎似乎没想到陆泽可也想到了这点,却也没觉得太不可思议,毕竟‘大神’的称号她也不是白叫的,她沉默了很久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想我们有线索了。”

    陆泽可一字一句地说完就悄然挂断了电话,在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前,就好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之匹敌。

    电话这头的安祈祎一脸郁闷,盯着熄灭的屏幕看自己的倒影,愈发有了想要挑战那个人的欲望,猛地一拍大腿,“樊智玖!”

    一旁的人在听到安祈祎喊出他的名字,心脏顿时跳快了几拍,“吓死我了!好好的你又要干嘛?我还在开车啊大姐!”

    安祈祎冷笑一声:“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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