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淮南王世子,一直没敢吭声。
    这半个月来,他日日来床榻前伺疾,淮南王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未和他说过半个字。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因为他的冲动易怒,被人接连算计,直接导致淮南王府大失圣心。
    建文帝保全了淮南王府的颜面,却将宗正之位给了河间王,也可见对淮南王府是何等失望……
    “让阿渲进来。”淮南王忽地说道。
    淮南王世子既惊又喜:“父王,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淮南王:“……”
    淮南王深深呼出一口气,免得自己被气得再次晕厥。
    叶太医回了太医院,死活不肯再来。太医院该派了另一个脾气好的周太医来。周太医说的话,和叶太医一般无二。
    他思虑过多,心力消耗太过,郁结在心。绝不能再动肝火。否则,定会有损寿元。
    儿子是指望不上了,他总得多活几年,好好调教长孙。
    “快去!”淮南王忍着怒气,吐出两个字。看儿子那副蠢相,到底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有事吩咐阿渲,你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
    淮南王世子挨了骂,半点不见沮丧,反而十分高兴,连声应道:“是是是,儿子这就退下,免得父王看了堵心。”
    淮南王:“……”
    ……
    片刻后,盛渲迈步而入:“不知祖父有何吩咐?”
    盛渲毫无新婚喜意,俊秀的脸孔被一丝阴云笼罩,显得沉默又老成了几分。
    淮南王目光一闪,沉声道:“我还没咽气,淮南王府也未彻底倒下。摆出这副丧气的嘴脸给谁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这副模样,传到皇上耳中,便是心存怨望!”
    听到最后一句,盛渲神色一动,迅疾露出平日的温和从容:“祖父教训的是。”
    孺子可教。
    淮南王心里暗暗满意,又低声道:“我们虽输了一筹,却没到一败涂地的地步。我执掌宗人府多年,有不少心腹。你暗中联系他们,让他们给河间王使使绊子。”
    然后张口说了几个名字。
    盛渲忙凝神记下。
    淮南王继续叮嘱:“朝中宫中大事是立储。接下来的几年里,必将是三皇子四皇子之争。我们既已站了队,绝不能再左右摇摆。你私下多和四皇子来往,四皇子若有差遣,你一定要尽心尽力。”
    “只要四皇子被立为储君,你忠心追随四皇子,日后便有翻身之日。”
    盛渲敛容应是。
    淮南王看着长孙,轻叹一声:“我已经老了。以后淮南王府,得逐步交到你手中。你那些荒唐事,不可再犯了。”
    此言一出,盛渲既羞又愧,无颜和淮南王对视:“一切都是孙儿的错!”
    若不是他言行不慎,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设下这一局。害得淮南王府颜面扫地,失了圣心。
    事发之后,祖父未怪罪他半个字,反而颇多抚慰。他实在是满心羞愧。
    “人生在世,谁能没点癖好。”淮南王淡淡道:“别说王府,便是宫中,藏污纳垢之事也不少见。”
    “刑部已结案,皇上总算保全了我们王府的颜面。明面上没人敢多说,私下他们说什么,你权当不知便是。”
    “你还年少,待过上几年,便懂得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道理了。”
    盛渲:“……”
    淮南王扫了神色微妙的长孙一眼,似随口道:“你和穆氏新婚,不妨多陪一陪她。哪有新婚就分房的道理。”
    盛渲面上掠过一丝难堪,低声应是。
    ……
    新婚之夜,柳儿一家五口暴毙。出了这等事,盛渲哪还有心情洞房。这半个月来,里外忙碌,他索性睡在书房里。
    没想到,这点小事,祖父竟也知道了。
    想到穆梓淇那张满是惊惧的脸庞,盛渲毫无见她的兴致。只是,总晾着新婚妻子,确实不妥。
    当晚,盛渲便回了寝室。
    短短半个月,穆梓淇已瘦了一圈。
    原本略圆的脸孔,也清瘦了几分,愈发显得眼睛大。只是,那双眼眸没有半分神采。在看到他这个新婚夫婿时,没有欢喜,只有惊惧。
    盛渲心里压抑的怒火陡然涌上心头,神色阴冷:“过来伺候我更衣。”
    穆梓淇反射性地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盛渲被她的举动激怒了,大步上前,用力将她颤抖的身躯搂入怀中:“我是你夫婿,同床共枕天经地义。你躲什么怕什么?”
    穆梓淇下意识地挣扎,却被那一双满是怒色的冷厉眼眸震住,竟不敢再乱动弹。
    当被粗鲁地压进床榻被褥间,穆梓淇眼角泪水滑落眼角。
    ……
    莲池书院。
    用了晚饭后,谢明曦陪顾山长下棋打发时间。
    谢明曦棋艺精湛,善于布局。
    顾山长棋艺虽佳,却因胸襟豁达没有争胜之念,往往下到了大半,便直接弃子认输。今晚又是如此。
    “罢了,我输了!”顾山长随手抹乱棋子。
    谢明曦有些无奈地笑道:“师父,你又这样。还没下到最后,怎么能轻易认输!”
    顾山长不以为意,随口笑道:“对弈本就是怡情养性消遣之用。何必非要争个高下!”不等谢明曦张口,又笑道:“我主动认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不满意。
    这样下棋,哪里还有获胜的乐趣!
    谢明曦随口道:“以前上棋艺课时,我总和七皇子对弈。他落子如飞,我半点不能分神,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获胜。这才有对弈的乐趣……”
    话一出口,便知失言。
    果然,顾山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你既是一直惦记,为何不去见他?”
    两人怄气,已有半个月了。
    盛鸿每晚打发湘蕙来,谢明曦只做不知,一次都未见,自然也没去见过盛鸿。小两口怄气这么久,倒是少见。
    顾山长看在眼里,颇觉有趣,索性当做不知情。直至今晚,才张口挑破。
    谢明曦没出声,慢慢地收拾棋子。
    顾山长看不下去了:“行了,棋子我来收拾。你去练武房一趟!”
    谢明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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