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爷这么一说,陆离才忽然想起在王陵遗迹的时候,那群怪人也是这般敏捷的速度,好像只要看见能让他们吃的东西,那么他们整个身体就会在一瞬间发生质的变化。

    陆离抬起头来,就刚好看到赵世雄扭过来的凝重的眼神,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猜到了这个结论。

    “等会就在军机处随便吃点东西,你今晚就别回去了,帮我看着他。”赵世雄收回了目光,轻声说道。

    “什么!我吗?为什么是我?就我一个人?”陆离闻言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惊恐。

    “又不是让你在这里守着,上头的监牢有床的,你和他一起今晚负责看着那个人,两人轮流睡,时不时下来看一眼就行。”赵世雄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那个一直站在后头默不作声的青年。刚才陆离从他手里将牛肉抢了去,他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呆滞的状态,直到此时才有点缓神,听着赵世雄这番话,他脸色也是有点难看,但是又不好推脱了。赵世雄似乎看出了陆离的心思,看着他笑着继续说道:“放心,就今天一晚上,你只要能完成这个事,我给你放半个月的假,俸禄照发。”

    陆离闻言依然低着头,一脸的怨气。

    “怎么,这都不行?这监牢里可都是实打实的边关精英,他们守了这么多年了都没说啥,你现在还要给我使脸色?”赵世雄话语忽的一变,声音就抬高了几分。

    “我又不是守大牢的。”陆离支支吾吾地低着头争辩道。倒不是说他多么害怕,最主要的还是陆离想着今天是要和那个少女碰面的啊,自己体内的寒毒还要等着她来给封住经脉,这要是一直待在这里,那少女肯定也进不来了,那自己这条小命还不得丢了去。想到这陆离心里就涌起无限悲伤,看来这是天要亡我。

    “边关重地,义务所在,守哪不是守!”赵世雄忽的虎目一瞪,朝着陆离就一句嘶吼!

    陆离把头低的更低,再不说话,他知道赵爷尿性的,这个时候,况且还有那么一群士兵站在那,要是再折他的颜面,肯定就真的要爆发了。大不了等到晚上和那个傻愣子商量一番,自己出去一趟再回来也成的。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不就是想多要点俸禄嘛,成!只要你今晚把他看好了,你玩照样玩,我多给你一半的俸禄,这俸禄算我的。”赵世雄笑着白了陆离一眼,便准备往外走去。

    陆离心里一阵疑惑,这,这就不审了吗,还没审出个啥来啊!

    “赵爷。”陆离看着赵世雄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事,不用审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回头我会和将军细说的。”赵世雄摆摆手便不再理会,扶着栏杆一路走了出去。

    陆离闻言心里又一咯噔,自己还没说啊,他怎么就知道了,他突然又想起那个在红袖招门口骗了自己三枚铜钱的老道人,难道赵爷也有读心术?这就有点可怕了。

    等到赵世雄带着一众人离开,整个地牢里忽的又安静了下来。陆离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看了一眼早就又缩到角落里摇头晃脑的那个怪人,又把视线挪向了其他几间牢房,陆离突然觉得有点怪异,他们在这里吵闹了这么久,除了挨着那个怪人的那间牢房里的人有点动静之外,其他人都像个死人一般躺在角落里,纹丝不动。

    陆离想着又觉得头皮都有点发麻,他赶紧跑过去走到那个一直安静站着的青年身边。

    “对了,我叫陆离,你叫什么名字。”陆离扯出一丝笑意,他对这个有点傻愣傻愣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我叫柳束,柳树的柳,束发的束,大家都叫我柳树。”青年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陆离闻言恍惚了片刻,这名字都这么绕吗?“柳树是吧,你肯定比我大,我就叫你一声树哥吧。”陆离说着便搭着这个名叫柳束的青年的肩膀往楼梯口走去,这鬼地方,陆离压根一刻都不想呆了。

    “不不不,我今年十六岁。”柳束闻言倒露出一丝尴尬。

    陆离立马就顿住了步子,他扭过头来用一种几乎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柳束看了半响。

    “你几月的。”陆离开口问道。

    “八月。”柳束露出一个笑脸,答道。

    “小树,我们走。”陆离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他再不去找话题,一路往上走去。

    “陆哥,我们等下出去吃还是让他们把饭送进来。”柳束看着陆离疾步的背影赶忙问道。

    陆离闻言又顿住了步子,脸上的表情又丰富了起来。长这么大,自己这是第一次被人喊哥,虽然他的确是比自己小几个月,但是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当然出去吃,这里头太闷了,我肯定吃不下饭。”陆离想着等下看能不能借机出去一趟,但是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少女何时来啊!

    柳束表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一直到中午,陆离趁着出去吃饭的空隙,几乎将整个军机大营转了个遍,这没有赵爷的手谕,进来是容易,想要从正门出去就挺难了。整个大营四面高墙耸立,陆离目测了一下,就算三个自己接起来也根本够不着那个边!

    于是纠结了一番之后,陆离便又悻悻然地回了地牢里。看样子就只能等到晚上四处无人的时候再看看哪处墙壁能不能好翻一点。

    “陆哥!”

    陆离前脚刚踏进监房里,柳束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陆离皱了下眉头,刚才自己四处晃悠的时候似乎被他瞅见了。不过陆离也不以为意,看见就看见呗,反正自己也没干嘛,他扭过头来,又露出一张无邪的笑脸。

    “陆哥,刚才叫你为什么不应我,我看见你在大殿后头走来走去,还挺急的,是没吃着饭么。”柳束说着将手里一个木盒子打开递了过来,继续道:“喏,我和那掌勺的师傅可熟了,特意让他拿了一份烧鸡,虽然不多,但是应该够你吃饱。”

    陆离愣了愣神,看了柳束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那份烧鸡。他心里忽的涌出几分酸意,平时和李三三在一起吃喝玩乐,那是因为两人本就熟络,但是陆离和眼前的柳束可以说仅仅就是初识,这种陌生而又由衷的关切,让他一瞬间有点恍惚,他突然就想起徐老头在世的时候,一道道记忆在他脑海里开始拼凑放映。

    “陆哥,你没事吧。”柳束看着陆离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轻声问道。

    陆离这才缓过神来,他第一次咧开了嘴,笑的无比真挚。这种感觉可能比起李三三来还要真切的多,毕竟陆离在面对李三三的时候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需要隐藏的东西也太多。

    “我吃过了,不过没吃饱,来咱俩一起吃。”陆离走上前去一把将柳束揽了过来,坐到了那张方桌旁。

    “我已经吃的很饱了,你肯定没吃,你都吃了吧。”柳束也咧嘴笑了笑,干脆就蹲在凳子上看着陆离吃。

    “对了小树,你是哪的人。”陆离也不再顾及,他扫了扫四周,确定没啥异样,便边用手抓着鸡肉往嘴里送边吱唔着问道。

    “我啊,我东洲人,东洲屏郡,听说过吗?”柳束眼睛一亮,似乎很有兴致。

    “没有。那你跑楼兰来干嘛,这里比起东洲生活可差远了,况且你做的还是地牢差事,更遭罪。”陆离有点纳闷,看这傻愣子的打扮和谈吐,也不像是和自己一样的穷苦出生啊。

    闻言柳束却愣了片刻,刚才还堆起来的笑容忽的消散,他有点不自在地望了望四周,又收回视线,沉默不语。

    “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这么问的,你不方便说就不说,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上。”陆离似乎看出了柳束的难处,心里有点愧疚。他突然又有点感慨,其实每个人活着都是有难处的啊,自己也不过是这万千砂砾中的一小颗而已。

    “其实也没啥,我爹就关在这里面,我其实是来替他赎罪的。”柳束深呼一口气,坦然而言。

    “这不是关押金国流兵草寇的地方吗?”陆离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他眼神忽然一变,直直地盯着柳束。

    “你不用说了,有时间我们出去闲聊一番。”柳束正要开口陆离便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陆离摇头示意,轻言一句:“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柳束呆呆地点了点头,便不再作声。

    这地牢每一层的斜上角都有一处不大的监房,那些负责专门守夜的牢卒就在这处监房里轮流看守。有些甚至常年就住在这里,吃喝拉撒都没出去过,真的可以说是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陆离两人分在了最下层,听柳束说本来是有个人和他一起的,只是那人今天身体不适,又加上早上那出有点令人胆寒的死人事件,赵世雄便早早的将他隔离开来了。

    陆离这个时候心里才有点后悔,感情自己是来顶那个人的位置的啊,那要是中午自己不去将军府呢!陆离突然觉得赵爷这是有点别有用心了,守监牢的人大把的在,就算自己和赵爷关系好一些,也更不该让他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吧。

    夜色袭来,陆离早就和柳束说好,自己有点犯困,需要先睡。柳束也没多想,便时不时地下去巡视一圈又跑回来安静地坐着。

    陆离就躺在那张有点冰冷的木床上,把脸朝着里头,却思绪万千。这睡一下子肯定没法睡了,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反正这里头白天黑夜都是一个样,陆离突然有点佩服那些常年守在这里的士兵,他们和那群囚犯过着几乎同样的生活,也就只是为了维护这边关的安定。这般想着陆离又觉得自己太没担当了,下午赵爷的那番话,虽然是笑骂,也的确说的在理,这边关重地,守哪不是守呢。

    陆离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他感觉自己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梦里他依然看不清红衣的容貌。

    “陆哥!陆哥!”

    陆离恍惚间醒了过来,他缓缓地扭过头就看着柳束坐在自己的身前,一双眼睛里布着几道血丝。

    “几时了。”陆离赶忙爬了起来,轻声问道。

    “报更的人刚来过一阵子,应该是丑时三刻了。”柳束尽量地撑着眼皮,说话都有点含糊。

    “什么?你为什么不叫醒我,那你岂不是守了整整七个时辰。”陆离揉了揉眼睛,心里忽的一痛,他下意识地就往胸口摸去,还好还好,只是有点冰凉!

    “我从亥时起开始叫你,一共叫了你一百零二声,但是你睡的太香了,我又不好意思把你推醒。”柳束脸上无悲无喜,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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