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哥帖木儿狡猾无比,他还做了第三手准备,那就是继续派阿尔哈图去求见李远,殷切的表达要投诚的期望,希望李远出击,自己会在战场起事。

    李远对此不置可否,推脱要等待征北将军的命令,同时希望猛哥帖木儿出山投降,朝廷必然会厚待于他。而阿尔哈图却说猛哥帖木儿威望不足,仓促起事,容易引起混乱,甚至还会引起李忠诚趁乱来攻,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远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其提供蒙古人、女真人的情报,阿尔哈图倒是知无不言,但涉及到蒙古人的具体信息,他也不知道,李远只好作罢。

    三日后,平安帅军抵达通化,与李远汇合。

    平安听了李远的汇报后,命令李远继续与猛哥帖木儿接触,不要急躁。同时,马哈木的骑兵开始出现在沈阳外围,由于缺少骑兵,邵云不敢离城太远,一时间战局再次形成了胶着状态。

    北京。

    张辅将马匹拴在柱子上,静静的侍立等候。他不敢四处张望,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这里就是当年的燕王府,只不过主人已经换了。

    没有等待太久,张辅随着领路的太监走向朱允炆临时的办公场所----文华殿。进门之后,张辅连忙跪倒叩头:“臣驻朝鲜内卫副将军张辅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朱允炆却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叹道:“张辅,平身吧,赐座!”

    “谢皇上!”

    “你们都出去吧。”

    “是!”

    “你抬起头来!”

    “是!”

    张辅提起头来,看向上首的皇帝,发现朱允炆穿着杏黄的龙袍,气度庄严,神采淸矍,双目淡然,正注视着自己,张辅心里打了个激灵,赶紧低下头来。

    “文弼,洪武二十六年,朕创建武学,你是第一批学员,朕当初想让你与你父亲去西北,你拒绝了,现在后悔吗?”

    “陛下,臣,臣,臣当时年少无知,如今后悔不已,还望皇上责罚!”张辅连忙起身跪倒,连连叩首。

    “责罚?”朱允炆冷笑一声:“如果要责罚的话,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

    “燕王之乱,国家损失精兵三十余万,北地一片疮痍,百姓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朝廷损失了烈国公耿炳文、安国公吴杰、忠烈侯宋忠、正气侯谢贵、居庸伯陈质以及刑部尚书暴昭等数十位文臣武将。朕每想到这些,就痛心疾首,这些将士本该战斗在守边扩土的战场上,最终却死在毫无意义的内战当中。”

    “张辅,如果是今天的朕,在武学时,朕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你,还有你父亲!甚至燕王也不例外!”

    “臣死罪!”张辅深深的俯下身去,浑身颤抖,皇上特意召自己回来,是要杀自己吗?难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张辅,你以为北平献城就能抵消你的罪名吗?”

    “不能,都是皇上仁心恩赦!臣粉身碎骨也不敢忘!”

    又沉默了一会儿,跪在地上的张辅额头都渗出了冷汗,甚至感觉后脖领的位置发痒,但却一点都不敢动。

    忽然,朱允炆拍了拍手掌,殿门打开,内廷总管刘振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道圣旨。待看到朱允炆示意后,立刻展开圣旨道:“圣旨下,张辅接旨!”

    “臣张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原大明驻朝鲜内禁卫副将张辅,忠勇勤勉,屡立战功,特晋升为少将,所部改编为近卫第十骑兵军,张辅任军指挥使。

    ……

    钦此!”

    跪地听旨的张辅本以为是处死自己的圣旨,没想到却是晋升的诏令,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近卫骑兵军,这意味着自己背负多年的叛逆罪名,从此将烟消云散;自己也可以昂首挺胸的面对同僚了,自己的老母、妻儿也能够堂堂正正,不再夹着尾巴做人了。

    想到这里,张辅连连叩首,泣不成声:“臣张辅谢主隆恩,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文弼,你起来吧。”

    “是!”

    看着张辅鼻涕眼泪一把的样子,朱允炆令刘振给他拿了个手绢,擦拭了一下。

    “文弼,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朕不会再提旧账,一切都往前看,可好?”

    “谢皇上!”

    “你从朝鲜带来的一万人还在城外,朕会从禁军中给你补充五千人,这样你手下就有一万五千人了。”

    “朕要你立刻出古北口,接应魏国公徐辉祖,记住,魏国公不能有任何闪失。另外翰林学士杨荣做你的长史,随你一同出征,有事情你们可以在路上商议,快去吧!”

    “是,皇上!”

    ……

    张辅捧着圣旨,走出了行宫,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圣旨,不由得向行宫方向双膝跪倒,嚎啕大哭,连连叩头,额头都磕出血来。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威武的将军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的这么伤心!

    良久,一身青衣官服的杨荣走了过来,扶起张辅,低声道:“将军,军情紧急,我们得赶紧出发了!”

    “嗯,”张辅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又拜了三拜,才起身上马出城去了。

    文华殿。

    刘振在朱允炆耳边嘀咕了一会儿,朱允炆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朱允炆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审视着朝鲜、东北和漠北的地图,喃喃道:“这次有些冒险了,不过机会太难得了,希望还来得及!”

    漠北。

    “哒哒哒”,那日松伏在马背上,只是本能的用马刺踢打着爱马,催促其加快速度,希望可以摆脱追兵。可是,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甚至都能够听到他们的呼喝声。

    他们也是蒙古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这是那日松中箭落马前的一个念头,然后他就被砍了一刀,倒在尘埃之中。

    追兵跳下马来,割掉了那日松的头颅,挂在马前,赶着那日松的战马,一起回返。

    数里之外,数百名牧民被黑甲骑兵围在垓心,他们大多衣衫不整,一脸恐惧的望着四周的骑兵,间或有妇女或孩童的哭声,却立刻被人制止,唯恐惹怒周围的骑兵。

    “尊贵的明朝将军,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从来没有得罪过明国的商人,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请问将军袭击我们所为何事?”

    白马上的将军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了北面过来的十余名骑兵。就见领头的骑士滚鞍下马,将那日松的人头扔到地上:“大将军,卑职追击十余里,才追上这厮,特来交令。”

    “那日松!那日松!你们杀了他?”牧民中一个年轻的蒙古女人悲愤欲绝,想要冲出包围圈,却被其身边的一对老人紧紧拉住:“琪琪格,别去啊,不能去啊!”

    “阿爸,阿妈,他们杀了那日松啊,是我的丈夫,你们的儿子,特木耳的父亲啊!”说着琪琪格抱住年老的女人,两人嚎啕大哭。而另一位老人则低下头,抹了抹奔涌而出的泪水。

    ……

    其他人并没有关注这家人的悲伤,而是注视着白马上的将军。

    就见这位将军微微叹了口气,调转马头,抬起右手轻轻的挥了一下。四周的黑甲骑兵立刻弯弓搭箭,“嗖嗖嗖”,朝这群手无寸铁的牧民发射羽箭。

    牧民们惨叫连连,连忙躲闪,甚至有人扑上来拼命,但是却更快的死在箭雨下。阿尔斯楞愤怒之下,想要扑向白马将军,却被其身边的骑士轻轻一刀,人头飞起,跌落尘埃,死不瞑目。

    “大哥,真要做得这么绝吗?”一位骑黑马的将军看着惨状有些不忍,低声问道。

    “增寿,你是不是觉得大哥是个刽子手?”

    “小弟不敢!”

    白马将军徐辉祖抬头望了望太阳,悠悠道:“此次远征,事关重大,不能出任何一点纰漏。”

    “可是,我们快马加鞭,他们即使报信也不会比我们快啊,为什么要杀光呢?尤其是这些老人,妇女和孩子。”

    “你说错了,如果我们前路受阻,或者迷路了,那么他们就很可能赶在我们的前面,何况,我们还是要回来的,那时候这些人会因为我们放过了他们就不拦截我们吗?”

    “可是,”徐增寿想了一下,低声道:“大哥,我们只有两万人,突袭和林能成功吗?而且即使成功了,恐怕回来也是个问题。”

    “这件事情皇上已经筹划了多年,他将此事交给大哥我,其实是对我们徐家最大的褒奖,也是为了弥补当年父亲兵败漠北的遗憾。”

    “褒奖?大哥,我倒觉得皇上是要灭掉我们徐家啊!”

    “你给我闭嘴!”徐辉祖突然沉下脸,厉声说道。

    看着徐增寿面露不服的样子,徐辉祖摆了摆手,周围的卫士立刻散开到十步以外。他看着徐增寿道:“增寿,你莫非以为你当初做的那些事情,皇上都不知道?”

    “皇上怎么会知道?当初的事情都很秘密的,应该只有姐夫的亲信知道。”

    “葛诚算不算亲信?他难道不知道你的事情?还有北平城破,燕王府完好无损,皇上想要什么证据没有?”

    “不可能,我问过大姐,她说燕王把那些信件都烧掉了,所以皇上不可能有证据!”

    “增寿,你真是太幼稚了,只要皇上怀疑你,你就没有未来,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人证。”

    “那,那,皇上要怎么处置我?”徐增寿有些慌张的道。

    “大哥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但是这次偷袭和林是最好的赎罪机会了,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兄弟就会立下大功,皇上应该就会赦免你的罪过,就像张辅一样。”

    “真的?”

    “要不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你从台湾调回来?”

    徐增寿如梦方醒,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忽然躬身道:“大哥,小弟拖累你了!”

    “无所谓了,如果你获罪,为兄也会被冷落,”徐辉祖摇了摇头:“只希望以后你做事情谨慎一点,能多想想徐家,忠于皇上,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明白吗?”

    “小弟明白,谁知道燕王那么没用,小弟当时也看走眼了。”

    “何止你啊,连大哥也没想到,皇上虽然没上过战场,却能洞察千里之外的人心。另外,到目前为止,皇上还没有打过败仗,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倒是,皇上确实厉害,可惜小弟当初没看出来,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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