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的阵亡让正炙手可热的张家遭了迎头一棒。张玉是燕王的心腹爱将,长女锦瑟为燕王侧妃,已经诞有一子,长子张辅为军中后起之秀,明眼人都能看出,如果燕王靖难成功,张家必然是第一勋贵,可是张玉的战死却将这一切化为了泡影。由于王氏悲伤过度,不能理事,长子张辅还在随军征战,张輗、张軏又太小,所以燕王妃徐仪华特许侧妃张锦瑟回家理事。张锦瑟已经做了三年的侧妃,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青涩,坐卧行走,待人接物,都大方得体,举止之间,尽显雍容、端庄、妩媚和风流。有了她的帮助,张玉的丧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在她的安慰照料下,其母王氏的病情也逐渐好转。

    半月之后,传来了燕王兵败保定的消息,张锦瑟非常震惊,立刻返回王府,向王妃打听消息,却被徐仪华斥责,令其料理父亲丧事,不得干预政务。张锦瑟又羞又恼,却不得不低头,恨恨的回到张府,继续为父亲料理丧事。

    张辅随后跟随大军回到了北平,这样张锦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府里了,不过她还是与自己的兄长见了一面,才回到王府,服侍燕王。

    张辅归家第二天,张玉就下葬了。之后的日子,张辅除非燕王相召,闭门不出,一般待在家里操练自己的亲兵和练习武艺。

    这天下午,张辅正在家中的演武场练习武艺,管事赵三来报:“少爷,高阳郡王和朱能将军来访。”

    “哦,快请!”张辅放下兵器,拿起汗巾擦了擦汗。

    “哈哈,文弼,不用了,我们已经进来了。”

    张辅循声望去,发现操场边已经站着两个人,正含笑看着自己。为首之人年纪不大,威风凛凛,白色袍服外披着黑色的大氅,正是高阳郡王朱高煦;身边之人身材高大,目光炯炯,气宇轩昂,一身黑色的常服,正是中军主将朱能。张辅连忙跑过去,恭敬施礼道:“郡王、朱将军,末将有礼了。”

    “呵呵,不用拘礼,文弼,本王今天有些烦闷,就找了朱将军到你家来蹭顿酒饭吃,不会不欢迎吧?”朱高煦用力拍着张辅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郡王降临是末将的福气,郡王、将军这边请。”张辅连忙说道。

    三人来到正堂,看到张玉的灵位,朱高煦敛住笑容,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朱能也紧随其后。待二人上完香,张辅过来拜谢,朱高煦却摆摆手:“文弼,不必如此,本王一直很尊敬张将军,当年在漠北,如果没有张将军,本王恐怕已经死在那座小山上了;之后练兵和南征时,本王屡次与张将军随行,获益良多。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张将军会战死在唐河边,每次想起此事,本王都心痛不已,久久无法舒怀。”

    朱能也含泪道:“张将军于我如父兄一般,能屡次请教兵法,将军均知无不言,倾心教导。能只后悔当日没有及时赶到,才让张将军寡不敌众,壮烈殉国,唉!”

    张辅也抑制不住哀伤,泪湿双颊......

    三人在正厅坐下,待丫鬟仆人上了饭菜,朱高煦就将他们赶了出去,关上了房门。由于正处于张玉丧期,席上只上了一些果酒。朱高煦虽然年龄不大,但酒量甚宏,一仰脖就是一杯,还连呼不过瘾,张辅、朱能劝了几次,都没用,就只好由着他了。而张辅只是微微粘唇意思一下,朱能也很节制,喝的很少,所以喝酒变成了朱高煦的独角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高煦喝酒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就是脸色开始发红,舌头开始有点大。最后朱高煦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搂着张辅的肩膀,低声道:“文弼,你可知道盛庸为什么要撤兵吗?”

    “盛庸?”张辅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说到这里了呢?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朱能,却发现朱能轻轻摇头。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回答?还是不发表意见?张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高阳郡王问话,不回答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道:“末将不知!”

    “哈哈,文弼,你当然不知道了,这件事情本王一清二楚。来,本王告诉你!”

    张辅感觉有些不对,有心拒绝,却又不敢,只好求助的望向朱能,朱能却低下头,吃着酒菜。

    朱高煦低声道:“文弼,如果盛庸再晚一两天走,那么本王就会和瓦剌合兵,将其围困在通州城外,待父王打败平安,就会日夜兼程赶回通州,全歼盛庸。”

    “即使当时父王战败,也有近三万骑兵,本王还有两万,瓦剌军三万,也足够消灭盛庸了,所以说,盛庸是减了个便宜,要不然就走不了了,哈哈哈!”说到这里,朱高煦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着笑着竟然流出了眼泪。

    瓦剌?张辅完全懵了,他没想到竟然从高阳郡王口中知道这么一个消息。但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怪不得王爷知道通州被围的消息并不着急,只是派高阳郡王和朱能返回北平,过了几天朱能回来了,朱高煦却没回来。原来那个时候,高阳郡王就已经与瓦剌联手了,准备围歼盛庸。

    可是,大明是以驱除元兵起家的,王爷作为大明皇族,先帝亲子,怎么能够勾结瓦剌呢?一旦传扬出去,恐怕是天大的丑闻,而且恐怕也没人相信王爷是奉天靖难了,这,这,这......

    看到张辅目瞪口呆的神情,朱高煦笑了笑,低声道:“文弼,没想到吧,其实本王也很吃惊,没想到父王和蒙古人打了一辈子仗,最后却求到了蒙古人头上。看那些蒙古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本王恨不得杀了他们。”

    张辅定了定神,低声道:“郡王,蒙古人驻扎在哪里啊?怎么末将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

    “在遵化附近的山中,由瓦剌少首领额色库,有三万人。”

    “三万人,额色库?”张辅忽然有些后悔,他不确定自己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祸是福?但他确定一点,瓦剌人下了这么大的血本,不可能不要求回报?王爷到底答应了瓦剌人什么条件?张辅不敢再听下去了,只得拱手道:“王爷果然雄才大略,威名远播,瓦剌千里来降,王爷果然是真命天子,受上天庇佑,无往不利啊。”

    “呵呵,文弼,你不知道,父王......”朱高煦挑了挑眉毛,嗤笑道。

    张辅赶紧起身,跪倒在地,沉声道:“郡王,事涉王爷,末将不敢听,也请郡王慎言。”

    朱能也起身跪倒:“请郡王慎言。”

    朱高煦看到跪地的二人,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他哈哈大笑,站起来扶起朱能、张辅二人,然后凝视着二人,道:“二位,父王不日还要出征,但必然会留本王在北平盯住盛庸,你们可愿襄助本王?”

    张辅、朱能看了看,齐声道:“只要燕王殿下同意,末将愿为郡王效命!”

    朱高煦哈哈大笑:“呵呵,很好,很好!”

    次日,朱高煦就去面见朱棣,商议军情,半个时辰后,朱高煦走了出来,脚步轻快,满面红光。

    当朱棣再次宣布南下时,张辅被留在了北平,归朱高煦统领,一同监视盛庸。朱高煦与张辅商议后,令其前往遵化,协调瓦剌军行止。

    而此时,蒙古大军驻遵化的消息最终被调查司侦知,日夜兼程送往保定平安、直沽盛庸和辽东耿璇,同时飞报朝廷。

    朱允文闻报大惊,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立刻下旨令平安、盛庸小心在意,同时令广宁郭英、宣府吴高、绥远宋晟向草原派出侦骑,打探蒙古军的情况;同时令调查司、情报司尽快查清朱棣和瓦剌的秘密协议的情况,找到朱棣通敌卖国的证据。

    建文二年三月十日,朱棣率领六万骑兵,再次南下,前锋游弋在河间、沧州一线,目的是吸引盛庸回援,运动中歼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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