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漠北之战的结果正式公布,朝堂一片大乱,谁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果,即使知道宁王深入漠北,但朝臣对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有信心的,加之颖国公、定远侯亲自统兵救援,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胜负相当而已,可没想到颖国公竟然会战死沙场,这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之前的国公,如魏国公徐达、鄂国公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卫国公邓愈等都只是病死,甚至谋反的凉国公蓝玉也不是死在战场上。八万余将士长眠漠北,杀伤的蒙古人算上卜万追击杀伤的、颖国公俘虏的、再加上战场杀伤的,恐怕也就五万出头。看起来差的不多,但实际上的影响却相差甚远,大明将士的征召成本远在蒙古人之上,加之大明损失的是精锐,蒙古人却远未伤及根本,无论是西部瓦剌,还是东部蒙古本部,都损失不大。

    一时间追责的奏章如雪片般飞来,有的要追究定远侯王弼的责任,还有郭英、李景隆等人的责任,主张将其明正典刑,告慰战死的大明将士;还有的要追究宁王的责任,主张削爵惩处;还有的认为是皇太孙不会用兵,却强迫大军出征,最终惨败,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甚至还有让朱元璋下罪己诏的,如此不一而足......

    可是却无人要追究傅友德的责任,平心而论,傅友德指挥并没有什么错处,最终战死沙场,明眼人都知道责任在于宁王,另外王弼、郭英等人没有早日突围,也有很大的责任,傅友德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如此结果只能说天意弄人了。

    三日后,朝廷的处置出来了,傅友德追封丽江王,纪念其平云南的功绩,其子傅忠袭爵颖国公;曹国公李景隆罚俸一年,降为都督同知,以观后效;定远侯王弼夺爵,戴罪立功,镇守大宁,永世不得入长城;武定侯郭英罚俸三年,镇守广宁,辅佐辽王;山西行都司指挥同知陈瑄镇守大同;

    另外迁宁王朱权于云南,岁俸降为两千石;迁周王朱橚于大宁,指挥大宁周围诸军。

    另外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处置,宋国公冯胜居于凤阳,无事不得出城;山西行都司指挥使瞿能回京养病,任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太孙左护卫指挥使张伦回京,重组太孙左护卫,因为左护卫几乎打光了。

    随着朱元璋的命令,明军纷纷北调,补充长城沿线诸关城,因此瓦剌军的活动越来越困难,其袭扰的强度、作用,以及掠夺所得也越来越少。即使在城外高声诽谤朱元璋,城中驻军也不出战,最后蒙古军再次集结于开平城外,商议下一步对策。

    乌哈齐大帐。

    王行首先道:“大首领,大汗的军事会议开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汗老毛病又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想着让明国交出哈尔古楚克,如今顿兵于开平城下,不肯北撤。”

    “大首领,此次虽然明军损失惨重,但是明国人口众多,虽然不足以出城野战,但是守城却毫无问题,我军长途奔袭,已经非常疲惫,如果被明军抓住机会反击,恐怕会得不偿失,所以小的建议还是尽快撤回,以免发生不测。”

    乌哈齐“嗯”了一声,然后拿起酒杯,站起来躬身施礼道:“此次大捷,王先生居功至伟,根据您的建议,我军才会预先征集勒勒车和羊毛,最后困住了明军,否则说不定明军会全身而退,而我军却只能无功而返,如果这样子,我乌哈齐就会颜面扫地,无脸再统领瓦剌了。”

    王行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道:“大首领,小的只是建议而已,多亏大首领力排众议,才让此事成行,大首领才是首功啊。”

    乌哈齐哈哈大笑,拉住王行的手道:“王先生,我乌哈齐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的功劳我都记住了,再加上您在开平城外的祭祀蓝玉和传唱的儿歌,让城里的明军士气低落,我们才能抢到那么多的粮食以及如此多的汉奴。”

    “所以本首领要重赏于你,如今王先生孤身一人,我已经让人去汉奴中挑选美女四人,一会儿就会调过来服侍你;另外回到瓦剌,我会选部落中的美女做你的正妻,另外会正式册封你为我瓦剌的军师。等我瓦剌立国后,会立你为国师,你可愿意?”

    “多谢大首领!”王行大喜,然后双膝跪倒,泪流满面,用手抚胸,郑重起誓道:“王行孤身羁旅,逃亡之人,得大首领如此看重,是王行的福分,王行此生的愿望就是辅佐明主,成一代功业。在此,王行起誓,永远效忠大首领,辅佐大首领成为成吉思汗,统一大漠,富有四海!”

    “好!”

    漠北,俘虏大营,夜。

    额勒伯克、乌哈齐南下时,留下了五千瓦剌骑兵看守俘虏,五千黄金家族的骑兵负责抓捕在草原上东躲西藏的明军骑兵,另外号召蒙古牧民帮助抓捕明军。此法非常有效,明军大败,上百人的队伍极少,大多为几十人或更少,这些人遇到抓捕的骑兵不堪一击,小股的明军却往往被牧民追击俘获,大批俘虏逐渐被押到俘虏营。

    如今俘虏营中已经接近一万人,全部赤身裸体,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衣甲全部被瓦剌军剥下,放在隔壁的瓦剌军营中。

    负责看守俘虏的瓦剌骑兵统领巴图尔正在和一个人对坐饮酒,两个人用蒙古语交谈,对面的老者的蒙语不是很流利,但是也可以交流。

    巴图尔仰脖喝下一杯酒,满意的吐出一口气,眼神迷离的道:“陈将军,三十年后重做大元的臣子,有何感受啊?”

    “巴图尔将军,”陈亨赶紧站起,点头哈腰道:“小的一直是大元的臣子,这么多年只是卧薪尝胆,寻找机会,要报效大元,如今夙愿得偿,真是老怀开慰啊。”说着还站起来,向南拱手:“这都是大元皇帝洪福齐天啊。”

    巴图尔不屑的心中冷笑:大元皇帝算什么东西?我只效忠于大首领,这个陈亨真是厚颜无耻,转换门庭是那么的自然,让人叹为观止啊。不过他的建议确实不错,把俘虏脱光衣服,俘虏立刻就不怎么反抗了,省了老子不少功夫。

    陈亨是和刘真、吴杰同时被包围的,吴杰拿起刀来就要自刎:“我身为大明侯爵,不可落于敌手。”可是陈亨却一掌打昏了吴杰,一刀干掉了刘真,向蒙古军投降。投降后又号召明军投降,为蒙古人积极出谋划策,取得了不小的战果,最后被留在这里,协助巴图尔看管俘虏。

    陈亨表演了半晌,发现巴图尔没什么反应,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找话说:“大人,这个海儿赤有三天没有送俘虏来了啊,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能出什么事情?明军都是散兵游勇,不堪一击。这家伙是个好色之徒,恐怕是跑到哪个蒙古部落花天酒地去了,最近听说有几个部落被屠了,搞不好就是这个家伙假公济私,抢美女抢出的事情吧。”

    “呵呵,那是,那是,海儿赤怎么能和大人相比呢?大人严格自律,英武过人,如此才能得大首领信任,赋予重任啊。”

    “呵呵,”巴图尔有几分醉意,站起来指着陈亨道:“老家伙,算你有眼力,老子对大首领忠心耿耿,岂是你这种二五仔可比的。”

    “那是,那是!”陈亨脸上强笑,心中却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贪生怕死,投降了蒙古人,这些蛮子早已不是三十年前的大元了,一个个粗鲁无礼,毫无大元帝国的风范了啊,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自己杀了刘真,生擒了吴杰,已经断了后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啊。

    就在这时,卫兵来报:“将军,海儿赤将军回来了,抓获了大批俘虏,在外面请求入营。”

    “海儿赤?”巴图尔摇了摇脑袋,摆手道:“验过口令、腰牌了吗?”

    “是的,确实是海儿赤大人本人。”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说到这里,回头对陈亨道:“陈将军,我们出去迎接一下这个海儿赤吧,这家伙狂妄自大,如果发起脾气来,不好收场。”

    “嗯,”陈亨只好站起,随着巴图尔向外走去。

    二人出了营帐,往门口走去。突然前面出现喊杀声,几个营帐也被点着。巴图尔大怒:“这个海儿赤要干什么,他妈的要抢盔甲和俘虏吗?来人啊,抄家伙干死他娘的。”指挥着身边的人冲了上去。

    可是巴图尔猝不及防,海儿赤早有准备,再加上他们使用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扔到地上会爆炸,帐篷一下子就烧着了,人碰上了也是非死即伤。巴图尔的士兵很快就被击溃,连巴图尔本人也被击毙,陈亨被活捉。

    陈亨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怎么会是你,耿璇,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陈将军,久违了,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耿璇摆弄着手中的钢刀,冷笑道。

    陈亨不知道说什么好,耿璇也不说话,而是骑在马上观察着四周的形势。

    过了一会儿,火被扑灭,隔壁的营地却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耿璇微微一笑,道:“陈将军,我们一起去见见我们的袍泽吧!”说着转身离去。

    陈亨还待说话,却被身后的士兵推了一个跟头,那个士兵厌恶的吐了口唾沫:“老东西,赶紧起来,想死啊?”直接拽起来,推着往前走。

    在俘虏营门口,陈亨见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安陆侯吴杰。吴杰只穿了单衣,其子吴升在身边搀扶着他。吴杰看到他,摇了摇头,目光很复杂,道:“陈亨,如今还有何话说?”

    陈亨低下头:“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吴杰看了他一会儿,眼泪流了出来,回头向耿璇道:“贤侄,他只是一时糊涂,给他个痛快吧。”

    “嗯,好吧,拉下去,立即执行!”耿璇略微犹豫了一下,但很痛快的执行了。

    陈亨感激的看了看吴杰:“谢谢,谢谢!此恩此情,来世再报。”

    吴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耿璇一把大火烧了俘虏营和剩余的盔甲,然后挑出五千身体情况较好的,组成一军,由安陆侯吴杰指挥,其余的三千余人身体较差,吴升派了一千人护送他们往东方走,通过杨文的营地,回大明。

    本来耿璇想把指挥权交给吴杰,吴杰却不肯,最后决定还是由耿璇指挥。

    耿璇带领吴升、邱增实十日之内歼灭了海儿赤、巴图尔的一万大军,救出了八千多俘虏,自身损失不到一千人,在此次漠北决战中,战功仅次于傅友德。

    军议中,耿璇道:“根据收集的情报,捕鱼儿海周围没有成建制的蒙古军,所以我军可以放开手脚,我决定要消灭蒙古人的战争潜力,我们现在有一万多人,成扇形驱赶蒙古部落,不论老人、孩子、妇女还是牛羊,都往眺河那边赶,如果来不及,就全部杀掉。等蒙古人回来,我希望这一片草原没有活物,你们能做到吗?”

    “能!”吴升、邱增实起身领命,安陆侯吴杰也点头应是。

    一场惨无人道的浩劫在漠北展开,到处都是滚滚的浓烟和凄惨的求救声、咒骂声,可是部落里的精壮男人已经南下,毫无还手之力。大量的蒙古部落被夷为平地,部落的百姓被屠杀,剩余的人被骑兵驱赶着,赶着牛羊翻过大兴安岭,沿眺河南下,最后到达沈阳。

    屠杀最狠的是吴杰的前俘虏军,他们受尽了蒙古人的虐待,获救之后,几乎见人就杀,屠杀了五天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开始驱赶蒙古人。可是安陆侯吴杰却从此被冠上了“血手屠夫”的名号,这让他苦笑不已,却无可奈何。

    一个月后,捕鱼儿海周围已经没有人烟,耿璇等人翻山返回。而此时,第一只北返的蒙古骑兵却刚刚在地平线上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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