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楚晴川,他扭头恰好和我四目相接,不等韩璐回答,他就笑着说:“对,是我高攀你。”

    “那还用说?可不就是。”我得了便宜卖乖。

    当时我两都只顾着看对方,谁都没注意到韩璐的表情。

    “你两真肉麻。晴川,我的药液快输完了,麻烦你去叫下护士吧?”韩璐笑盈盈地说。

    楚晴川应了声,就走出病房。

    我觉得只有我和韩璐两个人时还是有点尴尬,于是没话找话,可韩璐却把话题带回来。

    “骄阳,你了解晴川吗?”她水润的眸子看着我,闪着柔弱却不甚明亮的光芒。

    我抿起嘴巴笑了笑,说:“应该没有你了解吧。”

    韩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慢慢来。晴川每次提起你,都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好像小朋友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之前他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时,都没有这样过,可见他的确很喜欢你。”

    我心里一暖,说:“是么?”

    “嗯,他对李语彤一直是彬彬有礼,体贴却有分寸,可是对你很不同。”韩璐说到这里,眼神有些呆滞。

    但我不并不想再继续这类话题,总觉得别扭。

    大概是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分享感情吧,我心想。

    “你什么时间出院呀?”我岔开。

    “大概明天就可以,最多后天,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骄阳,你这么年轻又漂亮,晴川出现前,追你的男生应该很多吧?”韩璐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我无奈地笑了笑,实话实说:“我……刚离婚不久。”

    她表情一僵,接着向我道歉,说不好意思,之前晴川没提过。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我是真没放在心上,也就不会去考虑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事后想起来,如果我心胸不够开阔的话,很容易因为这句话误会楚晴川是嫌弃我离过婚,不过也可以理解成他是在别人面前维护我的隐私。

    很多时候,同一件事,因为站位不同,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化学反应,但大部分时候,人们总喜欢往不好的那一面去想。

    好在这时楚晴川回来了,不然这尬聊还得继续下去。

    我看看腕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今晚还要加班,等韩璐出院再约,正好过两天是周末,我有时间。

    韩璐温柔地说好,我就看到楚晴川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想要和我一起走。

    “晴川,你替我送送骄阳吧。笑笑今晚要和我们两视频通话,说是有好消息和我们分享。”韩璐含笑看着楚晴川。

    楚晴川顿了一秒钟,望向我的眼神带着歉意。

    我开着玩笑说:“晴川快送送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笑得释怀。我和韩璐告别后,就挽着他的手臂向外走。

    身后,护士长小声对韩璐说:“楚先生不是您的丈夫吗?”

    还没听到回答,我们已经拐出房门,来到走廊上。

    我沉浸在那个问题中,就连楚晴川和我说话都没听见,兀自在发愣。

    “骄阳?”他的一声唤,把我拉回现实。

    “嗯?”我茫然地答应。

    “怎么了?”他捏捏我的腮。

    “没事,就是工作有点累,感觉天不遂人愿。到了,你回去吧。”我笑着在他脸上轻啄一下,却被他按在怀里,不放开。

    我就任由他抱着,这几天的劳累和心酸统统释放,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我养得起你。”他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

    “我知道。”我的语气带着点儿鼻音。

    我想他也知道这句话不可能实现,他是了解我的。不公开恋情,不干涉我工作上的事,只在必要时不经意地点拨,我都清楚他是在锻炼我。

    而我自然更不会对这句话当真。但不得不说,我确实有被感动到。

    “周末抽一天时间,我们和韩璐吃个饭,我就安排她回去,好么?”楚晴川松开我,双手搭在我肩上,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的眼神那么专注,似乎在看我眼睛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是怕我哭?还是怕我隐藏情绪?

    “你不会又以为我在吃醋吧?”我弯起眼睛笑着问他。

    楚晴川确认我没事后,说:“骄阳,她的情况你看到了。我不敢拿生命开玩笑,你能理解我吗?”

    我笑着回嘴:“你忘了当初是谁说要送我走了?还要把我从高空扔下去?”

    楚晴川朗声笑道:“我说过的,你不一样。那晚,其实我想教训你,和你一起双人蹦极的。我有教练证,可以带你跳。”

    我心里骤然一片明朗,果然有些事情对方不说,我们永远都无法想到。

    “这辈子都不可能蹦极的!想都别想。”我说得是真心话,就算他抱着我跳,我都不会尝试!

    楚晴川含笑看着我,没答话。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我旁边,我心想这司机可真有眼力价儿,怎么就知道我想打车的?

    “走吗师傅?”司机探头问。

    “不走。”

    “不走!”

    我和楚晴川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不约而同笑出来。

    “嘿,得嘞,您两继续吧。”司机缓缓驶向前面等在路边的人。

    “舍不得我?”楚晴川问。

    “嗯。怎么办?我好黏。”我环住他的腰,趴在他胸口,心跳有力。

    大概是因为想到他守在别的女人身边就酸溜溜地,我最近很不喜欢掩饰对他的依恋。

    楚晴川拍拍我的背:“乖,韩璐是我的家人。”

    “我知道,家人。”我重复着这个词。

    正是这样,我才更要谨言慎行,无论在他面前,还是在她面前。

    我也就只能撒撒娇,还不能过分,免得他觉得我不懂事儿,胡思乱想。

    那么,我是什么人?家人应该是比情人更重要的吧。

    他吻了我,我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反思,告诉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经历过一次失败而又荒唐的婚姻,我坚信在爱情里,先认真的一定是输的那方。

    当初我爱楚靖南,卑微又执着,可我得到了什么?

    如今再遇楚晴川,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却越陷越深,算不算重蹈覆辙?

    又或者真如楚晴川所言,我太缺爱。一旦有人对我好,哪怕自己掏心掏肺,都觉得无以为报?

    可是,楚晴川和楚靖南不一样,对不对?

    我只用一个问句,就否定了之前的所有怀疑和顾虑。事实也证明,他们确实不一样,很不一样。

    因为司南下班时的那句话,我改稿到黎明。

    宋芳菲和夏雪的稿子,在她们采编的基础上,被我打乱重写一遍。

    就像做菜,她们已经备好原材料,我的润色修改相当于重新回了遍锅,但口味已经完全不同。

    成品我还算满意,或许因为是自己的写的吧。

    我最近睡眠过少,几乎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就像不停地打着鸡血。

    杨不悔警告我,如果这样维持得时间久了,身体肯定会出问题来表达不满。我都忙得没有时间和她撸串儿了。

    帮司南订的红玫瑰在我到达公司时同步送到,我内心还挺好奇,司大主编到底是攻还是受?

    结果就看到司南抱着那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直接去了安娜的办公室。

    我愕然地张大嘴巴,老编辑达利正好过来给我送资料,他笑着说我少见多怪。

    “欸?”我一脸不耻下问状。

    “小小年纪不要想多,每年的今天司总都会给安娜送玫瑰,但他两却不是恋人关系哦。”达利说。

    “这我倒是看得出来。”我当然不相信这两个每次选题会上都针锋相对,恨不得腰里有枪立马掏出来崩了对方的冤家之间,能化学反应出爱情的酸腐气体。

    这小小的插曲过后,我又坐下来把修改好的李语彤专访文章通读一遍,再次发给梁经理。

    之后乔锐联系我,说晚上带我认识一位民间艺术家阿水,她刚刚在T艺术盛会上获了奖,作品冷门,但引人深思。

    通过和乔锐的交谈,我对阿水的身世非常感兴趣。

    我得知阿水儿时受到X侵,母亲是一位同性恋者。她本人小学毕业,当过印染女工,是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

    而她那部获奖的纪录片,是在一位先锋导演的赞助下,用她自己的镜头记录她的一生。

    这世界上从不缺少罪恶和扭曲的人性,艺术家不怕把假恶丑以最真实地状态还原,因为生活在阳光下的我们看不到阴影覆盖的角落。

    乔锐为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我曾经对当代艺术肤浅的理解上升了一步。

    那时起,我对存在即合理这句话,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包容心变得更强,不再排斥任何一种艺术形式。

    每个领域,总有用心做事的人,能改变我们对整个行业的看法。

    司南回来后看了我准备的选题文章,面色不善:“成骄阳,你知道什么叫团队合作吗?”

    我瞬间就明白,他看出那些稿子都是我自己写的,因为风格过于统一。

    没办法,文如其人,是圈子里的祖训啊。

    这确实很不好,读者会觉得你们AC编辑部没人了吧,一期专题居然都出自一个人之手?简直讽刺。

    “司总因为您要得急所以我……”

    司南根本不想听我解释:“如果你喜欢写稿子,我可以让你一天写十篇。你记住,我需要的不是写手,而是有想法的人。”

    我努力去揣摩他这句话,他似乎看得出来。

    “成骄阳,你觉得我每天在干什么?”他忽然发问。

    我一愣,略加思考,如实回答:“开会,会客,出差,吃饭,应酬……”欸?好像就是没有写稿子。

    可是我帮他整理过半月后的论坛演讲稿,内容之精彩让我汗颜。

    我就知道他一点都没荒废写作的功夫,而且观点如烟花一样,绚丽又密集,那又是怎么做到的?

    “关于编辑和作者的概念,我不想和你废话。一本杂志,一个网站,一个媒体,它的灵魂不在于某篇文章写的怎么样,也不在于某个专题做的如何,而在于它整体的基调和方向是否清晰并且表述得当。

    我作为主编,就是在做这件事。而你作为某个专题的负责编辑,也是一样,要做的是舵手,而不是水手。懂了吗?”

    司南说得不多,但比喻很鲜明,是他一惯的风格。

    他肯这样点拨我,我委实受宠若惊。

    “司总,其实我对自己的写作能力也不是特别有信心,你说的这种更高层次的追求,我怕我……”达不到。

    司南严厉地问我:“你以为这种机会每个人都有吗?如果不想要,我随时可以给别人。”

    “要要要,不是不想,是不敢当。”我急忙解释。

    “你在质疑我的眼光?”司南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被他器重,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再妄自菲薄就真是自讨没趣了。

    “司总放心,我一定尽快提升自己,不辜负你的期望。”我犹如在下军令状。

    “多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哪怕聊天都会有灵感。出去吧。”司南忙起自己的事,不再理会我。

    我应了一声,走出他的办公室。

    既然楚晴川和司南相继对我表示了肯定,不疯魔不成活,拼一把吧,不然对不起别人,更对不起自己。

    忙忙碌碌地两天过去后,我在周末来临前收到梁经理的回复,他电话给我,说稿子可以发表了,但是要尽快。

    我和司南打了申请,为了帮马经理尽快和魔方签约,把本该下期刊登的李语彤专访调到这期,在杂志下印厂前终于替换完毕。

    司南又把本属于宋芳菲和夏雪的文章交给两位资历比较深的编辑改写,下周就能拿到成稿。

    也就是说,我负责的这个专题,终于要见到雏形了!

    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事实往往告诉我们,不要高兴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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