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南继续沉默,琥珀色的瞳中带着疑惑,也许他认为我傻了,哪有人不喜欢钱的?

    但我现在真的有比钱更想得到的。

    “我要你们楚家的人都和我一样,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

    说狠话真的很过瘾,这是我内心最黑暗也是最真实的想法。

    当我看着外公的骨灰在海面飞舞时,就感觉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自己,正在心室的暗影中滋生成长。

    都说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

    后来我想,可能越是喜欢伪装坚强的人,心里的那片黑色就越深吧。

    我应该也是从那时开始了不易察觉的蜕变。

    楚靖南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浮光。

    “不自量力。”他轻笑一声,算是对我的嘲讽。

    接着又说道:“成骄阳,你现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也不妨告诉你,离婚后股份你也可以留着,等你负债累累被债权人和法院追责的时候,恐怕就不只是陪人睡一觉那么简单了。”

    这真的是一块儿烫手山芋,离不离婚都对我毫无益处,更不能成为我要挟楚靖南的把柄。

    虽然我能感觉到他想要这15%股份的目的,大概是出于一旦危机过去,他就会成为楚氏最大的股东。

    但如果我们不离婚,也依然影响不了这一结果。

    我没有实力上位去管理企业,顶多有个投票时的否决权,可董事会不会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如果离婚后我把股份留在手里,他也就不会尽力去挽救企业,我就成了冤大头。

    现在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婚后拿着这15%的股份和楚晴川的10%联手,把楚家其他人全部赶出去。

    可是楚晴川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听他之前的意思,也不稀罕。

    而且他现在的事业范畴,和楚氏集团的工业原料产业相去甚远,更别说要挽救一个濒危企业。

    死局啊!

    等等,工业原料!钢筋混凝土,砂石建材……

    盖房子是不是要用这些东西的?

    说到建筑业,江城最大的房地产商,不就是李家么?

    “哈哈,楚靖南!原来你不光是喜欢玩儿女人,还喜欢靠女人上位啊!你真是太棒了,越来越让我看不起了!”我佩服自己思维的发散性,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继续说:“你的爱情真可怜,掺杂着算计和利益,亏我还以为你对李语彤情深意切,原来是想把李家和楚氏捆绑销售。”

    楚靖南眯起眼睛,打量了我许久。

    “成骄阳,你觉得自己很干净?很高尚?对别人评头论足打嘴pao很过瘾?

    你得不到纯粹的爱情,不代表别人也没资格拥有。收起你的小人之心吧,老爷子们看到你这副模样,一定后悔生前没有认清你。”楚靖南捏住我的下巴。

    我挥掌就要扇他,却被他挡下。

    仇恨的火焰发出噼啪的炸裂声,他最后那句话,真的是欺人太甚。

    那时我意识到自己像一只河豚,没有任何实力,只会张牙舞爪。

    “关于离婚以及把股份套现这件事,你别无选择。本来我是念在旧情来和你好好商量的,可是你既然无义,就别怪我无情。

    你那个当警察的朋友违反纪律,私下纠结同事伤人,如果让所里知道,会不会直接驱逐出公务员的行列呢?”

    楚靖南悠然说道,不等他说完,我就想到杨广。

    我厉声问:“你说什么?那晚我也在,他们根本就没动手!我就是人证!”

    “你是同党好吗?伤者一口咬定警察伤人,又有目击证人,你觉得对谁有利?”楚靖南冷笑道。

    以前我只以为我了解他,没想到他也把我吃的死死的。

    我最大的软肋,就是亲人和朋友。曾经也包含过爱人,可现在我没有爱情。

    他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由浅入深,先礼后兵。

    看出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或者**动摇时,他才拿出杨广的事来威胁。

    不要小看任何人,也不要把自己想得比别人聪明。

    我真实地领教了。

    且不说杨广家的条件不好,就算他们家是拆迁暴发户,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去葬送他的前程,还有陪他来的哥儿们。

    只是我现在脑子很乱,雷子不是李潇的人么,为什么会成为楚靖南的帮凶?人不是蒋豪城打的吗,怎么就栽赃到了杨广身上?

    最后我得出结论,楚靖南和陆行琛那帮人玩儿在一起,难免和李潇相熟,甚至于我还猜测是楚靖南让李潇安排雷子找人监视我。

    至于人肯定是蒋豪城打的没错,但雷子敢指认蒋豪城吗?当然不!

    无赖的行为方式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他们或许正好利用挨打的事实,以及那晚杨广确实出现过,来完成一次嫁接时间的陷害。

    正常渠道下,唯一能帮杨广洗脱罪名的办法,是让蒋豪城承认,人是他打的。

    我多大的脸?

    想到这里,我知道自己输了,而且,很彻底。

    不过那时候,我在思考时漏掉了一个人,直到后来真相浮出,我才发觉的。

    楚靖南一直观察着我,眼神中带着笃定和志在必得的笑意。

    “想清楚了?想明白了?”他问。

    “你想要二手车,我成全你就是了。出过车祸死过人的那种,可要小心驾驶。”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我好像不认识自己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楚靖南因为紧咬牙关而凸起的颌骨,很是分明。

    他拍拍我的脸,说:“再和他滚一次,把视频完好的交给我,对你来说很轻松。到时候我们协议离婚,你的股份还能值三百万。”

    “五百。”我加价。

    “我认为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我可以和你拖时间,但你的警察朋友大概耗不起。三天之内我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保住他。”楚靖南靠在我耳边说。

    “你就不怕我和楚晴川滚出感情来,联起手来对付你们?”我承认我只是嘴上逞能,明知自己已经输了,还是要刺激一下楚靖南。

    他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三秒钟,接着问我:“你哪来的自信?”

    我无言以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夜风起,楚靖南剧烈地咳嗽一阵,就打开主驾的车门钻了进去。

    “带感冒药了吗?要不要吃一片?”我虚情假意地关心。

    他轻笑了两声,说吃过了。

    走时,还冲我挥了下手。

    我目送他的黑色猎豹驶上马路,心想感冒药都有安眠的成分,开车时最忌讳疲劳驾驶,希望他在车祸中怀着对李语彤的眷恋死去。

    转头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想法可耻。

    我可以盼着他死,但不能因为想要他死而祸及无辜的路人。

    今晚的学习计划是泡汤了,我哪还有心思去学习呢?就差没百度一下怎么勾引男人了。

    三天,我要交两份“作业”。

    转念又一想,还学什么习啊,视频交出去,ac还容得下我?亚瑟王恐怕要整个圈子封杀我了。

    我感觉到刚刚开始的职业生涯,后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终”。

    到时候我拿着三百万去隐居?

    可是我大仇未报,就这么拿钱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捐赠给希望小学,然后做个流浪诗人或者沦落红尘?

    我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乌七八糟地胡思乱想。

    然而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马路边,而且毫无意识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我去哪儿时,我才惊觉这一切,只好说随便开吧。

    “姑娘,失恋了?”司机从后视镜看我,大概注意到我的失魂落魄。

    “失恋算什么,出轨才刺激呢。”我看着路边飞驰而过的流光和万家灯火,心里一阵酸涩。

    世界这么大,没有我的家。

    “呵呵,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感情啊。”司机笑了,又说:“去跨海大桥上看看风景吧,想不开的时候看看大海,眺望下远方,心胸也就开阔了。”

    我默许。

    因为没带包,我用手机支付了车费,看到电量所剩无几。

    城市的霓虹照亮了不夜天,我站在大桥的制高点,看江水奔腾咆哮着汇入汪洋。

    相接处,黄色的江水和墨蓝的海水之间,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我该怎么办?真的要去做吗?没有原则,突破底线,愧对所有人。

    到底是因为沾上了楚靖南,还是染指了楚晴川才会让我陷入到这样两难之地的?

    我就这样吹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海风,终于得出结论:是我自己的问题。

    怨天尤人有个屁用,自己眼瞎脑残认不清形势,选错了路只有咬牙走到底。

    不然怎么办?还能真的一死了之吗?

    死,是最没出息的事儿了。

    可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大桥的栏杆上。

    我特么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失心疯吧!

    咽了口唾沫,我腿肚子有点儿打转。

    忽然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来,吓得我手一抖,它应景入海,连个浪花都没溅起来。

    与此同时,我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咽喉,接着整个人被从栏杆上扥下来。

    失重感让我惊呼出声,感觉自己要直接趴在地上。

    惊魂甫定之下,我剧烈地咳嗽着,五脏几乎都要从喉咙里窜出来。

    路过的车辆有的晃了晃大灯,有的鸣了几下笛。

    “成骄阳!”混着千丈怒意的声音差点贯穿我的耳膜。

    我茫然地抬头,对着那双墨黑中有璀璨星辰的眸子问:“你来干什么啊?”

    “想死是么?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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