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南方,冬天与夏天的区别还是很高的。在湘沙市冬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下雨的。哪怕是不下雨,也基本上是阴天,王鸽几乎不怎么盼望着太阳能从乌云后面钻出来。

    尽管是中午,灰色的天空也让人觉得这已经到了晚上,看来一场大雨又在所难免。王鸽驱车来到了急诊室大门口,上车的大夫是刘崖,而护士则是白楠。

    白楠自从上次乘坐救护车出诊遭遇交通事故,身上一处骨裂一处骨折之后,已经休养了一个半月。但是伤养好了之后,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仍旧回到了急诊部护士团队。

    由于受伤并不是十分严重,并没有进行手术。只是刚刚痊愈了半个多月,还不能进行搬运伤员这类劳作类的运动。

    “就知道是你小子出车。”刘崖念叨了一句,沈慧的突然失踪,他在感到十分诧异不解的同时,也有一丝伤心。心里想着都是认识这么长时间的好朋友了,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算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刘崖好歹也是能帮上点什么忙的,就算帮不上那也不存在连累朋友这么一说,刘崖感到十分奇怪。

    以至于刘崖在看到王鸽的时候总是觉得怪怪的。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铁三角缺了一个,谁都不太舒服。

    但是奇怪归奇怪,人的的确确是已经走了的。

    急诊部的工作虽然忙碌,但护士这种角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从其他地方调一个,或者是重新招聘填补空缺就成。

    “坐稳了,最好绑上安全带。昨天刚下了雨,地面还都没干呢。”王鸽见两人上车关门,马上放下手刹,踩着离合器挂上一档,车轮子一转,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

    中午十二点,湘沙市在冬天的气温仍旧只有五六摄氏度的样子。湘沙市几乎不下雪,冬天平均气温在零度以上,路面基本上也不会结冰。只是湿冷的天气让所有湿润的东西都变得十分难以干燥,包括路面。

    昨天夜里下的雨,经历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地面居然还是湿的,王鸽以前在北方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当然,这也给救护车的出行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由于是中午,救护车一出医院大门就被堵在了主干道的十字路口处,任凭王鸽怎么按喇叭,前车就是不肯让开一条道路,让鸣着警笛闪着警灯的救护车先行通过。

    一个救护车司机最要紧的就是驾驶心态好,遇见这种睁眼瞎死活不让路的,心里哪怕是骂他一千遍一万遍,表面上也不能有任何动作,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开斗气车。

    开车的时候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才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若是一直想着怎么整那些不让路的人,事故几率肯定是会增加的。

    让是情分,不让是本分。

    有本分的很多,有情分的人太少。

    王鸽也是一阵无奈。

    好在这边儿的行车道和非机动车道之间只画了实线,没有护栏,他打着转向灯同时看了一眼右后方,发现没有自行车之后直接变道。前面有几个学生骑着共享单车等红灯,见到身后的救护车之后赶紧把自行车推到了路边,为王鸽让路。

    占用非机动车道,闯红灯,实线变道,这几项加起来足够把一个普通人的驾驶证分数扣的七七八八,但是救护车在紧急的时候的确可以违反这些规定。毕竟在中国,人命高过天,一件事儿不论怎么闹,只要没出人命就可以随便玩。但是只要有人死亡,那事儿可就真的大了。

    王鸽观察着左右方向上的车流,小心翼翼的闯着红灯开过了红绿灯路口。

    “那地方可真够远的,幸亏位置偏,否则这个点儿可就堵的走不动路了。”王鸽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在通过十字路口之后,前方的道路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路上的车少,这种情况在午间高峰期还是比较少见的。

    “那地方应该超了我们的出车范围了,估计得有个十几公里吧。怎么指挥调度中心还要我们去那边?”白楠问道。

    “这种情况比较少见,那边儿虽然距离湘沙市第一医院分院比较近,但是那个医院只是个分院,急诊科室比较小,只有一辆救护车,出去了就没得用了,还是要靠我们。”王鸽没回头直接说道。

    毕竟雅湘附二医院是整个湘沙市之中急诊科室最大、救护车最多的医院,撑起了整个湘沙市急救医疗的半边天,如果普通市民家里有亲人朋友得了急症,也都愿意直接来大医院进行检查。

    像王鸽预判的那样,救护车一进入开福大道往东边走,路况就变得更好了。这里的最高限速是八十公里每小时,车辆比较少,私家车的速度也基本上都在七十公里每小时以上,这让王鸽有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从医院出发到海棠小区对面,王鸽只花了十四分钟的时间。海棠小区是一片安置小区,斜对面还是一些平房,在湘沙市周边的确是还存在着这些建筑物的。但是王鸽找到事发地点并没费很大的功夫,因为就在靠近左侧路边的一栋房子旁边围了一圈的人,正在向圈内的场景看。

    王鸽把救护车调了个头,将车停在了路边,跟刘崖一起把推车给抬了下来。

    而围观群众似乎都是出事儿人家的邻居,看到有医生来了之后十分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这户人家的房子紧邻路边,是一栋二层小楼。像南湖省很多地区一样,这种二层小楼是自己盖得,方方正正,与北方的房子不同,由于十分潮湿,这边的一层是不会住人的,房门特别的大,足够开一个三轮摩托车进去,而且一进门就是个大厅,那是大家喝茶打麻将的地方,真正住人的是楼上。

    这栋房子的房门打开,门外屋檐下干燥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约六十多岁的男性老人,旁边两个社区民警正在做着心肺复苏的动作,看起来是坚持了有一段时间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们在看到有医生到来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这边儿!人搬出来以后心跳呼吸都没了。”一个民警直着身子冲着王鸽和刘崖他们招手。

    事实上三个医疗工作者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刘崖赶到之后蹲了下来,摸了一下那老人的颈动脉,然后翻看着瞳孔,用手电筒去照射,最后才掏出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跳和呼吸。

    虽然比较微弱,但是颈动脉有搏动,心跳和呼吸也都还有。

    “心肺复苏先停一下,小白,量血压。”刘崖说完,又转过头向两个民警说道。

    “有自主心跳和呼吸,你们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说说什么情况?”刘崖一点儿都没夸张。民警们还是有一定的急救知识的,在把人救出来之后马上进行了检查,当时应该是心跳呼吸都停了的。经过心肺复苏的动作,老人居然恢复了自主的心跳和呼吸,可真是功不可没。

    如果在从报警到救护车抵达现场的这段时间里,两个民警什么都没做,那么这个老人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不久前我们接到报警,这老人家跟他的邻居约好了,中午吃了饭就一起打牌。这不,邻居来他家里喊他,楼下喊了几句没回应,就上楼看了一眼。天气冷,这老人家的卧室里生了炉子,门还是反锁着的,邻居觉得不对劲,就报了警。我们来了之后直接把房门给撬开了,人抬出来,就这样了。”那个民警赶紧说道。

    “我们进去的时候,那炉子已经快灭了,而且蜂窝煤很潮湿,一进那屋子就觉得胸闷头晕,这老人家怕是一氧化碳中毒啊。”另一个民警补充道。

    “大伯,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你就动一下手或者动一下眼皮!”刘崖靠在那病人的耳边大喊,然后仔细观察着病人的双手和眼睛。

    病人仍旧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体温较高,脉搏和呼吸速度较快,无自主意识,嘴唇及口腔粘膜呈现桃红色,四肢张力增加。小白,血压多少?”刘崖完成了紧急检查,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二楼那个还在冒烟的烟筒。

    “一百,一百五十毫米汞柱,可能存在颅压高的情况。”白楠回答道。

    “症状比较符合一氧化碳中毒。”刘崖说道。

    在湘沙,每年冬天都会有几例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亡的案例。虽然近几年湘沙的新建小区基本上都会有集体供暖来应对气候变化,但是这种平房主要还是以土暖气或者炉子为主要供暖来源。这种东西通常来说是比较危险的。

    一旦煤炭类的燃烧物燃烧不充分,或者通风不畅,室内空气中便会充斥着大量的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这个东西,吸入人体后,与人体血液之中血红蛋白的亲和力,比氧分子与血红蛋白的亲和力要高两百倍到三百倍,非常容易被人体吸收。

    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结合,意味着氧分子便无法与血红蛋白结合,造成组织窒息,对全身的组织器官细胞都具有极大的毒副作用,对大脑皮质的影响是最为严重的。

    如果人在有煤炉的屋内处于清醒状态,觉得自己四肢乏力,头晕眼花想要呕吐,这时候便是有轻微中毒的情况了。

    不过此时只要及时让自己处于通风比较好的地方,深呼吸,脱离中毒环境之后,便能够立刻恢复,而且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中度一氧化碳中毒如果抢救及时,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重度的可就麻烦了,深度昏迷休克之后可能会大小便失禁,各种反射消失,血压下降,甚至引起死亡。就算是治好了,也会由于大脑长时间缺氧,造成痴呆、记忆力和智商衰退、四肢瘫痪的后遗症,昏迷时间越长,后遗症就越严重。

    不仅如此,一氧化碳中毒还会引起脑水肿、肺水肿、心肌损害、心律失常和呼吸抑制,毒性并不单单在于一氧化碳本身,以上的这几种症状不论出现哪一种,那都是十分致命的。

    一氧化碳中毒致死率致残率很高,但是无论近年来政府如何宣传,还是有很多人会在家里燃煤取暖,中毒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我现在没办法判断他的中毒情况,意识状态没了肯定是中等中毒以上了。他的亲属在吗?”刘崖拧着眉头问道。

    “他儿子在湘沙市区工作,一周回来一次,打电话通知了,正在跟他老婆一起赶过来。”民警回答道

    “兔子,别磨蹭了,咱们该走了。”王鸽咽了口唾沫,提醒了一句。

    刘崖跟王鸽认识这么久,王鸽催他带着病人离开现场的次数很多,刘崖也不知道王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总是会选择听王鸽的。

    王鸽当然不会说他在围观群众的后面看到了一个死神。他只知道如果现在再不走,那待会儿老人可就自己走了。

    王鸽和刘崖以及两个民警一同用力,将有些发福的老人抬上了推车。由于是冬天,刘崖在抬起老人的时候才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大小便失禁了?明明刚才还没有的!”刘崖又掏出手电筒来检查了一次老人的瞳孔,似乎还没有发生脑水肿的情况。

    他不知道为什么王鸽每次说该走的时候病人的情况都会恶化,但是他知道王鸽说的话是很准的。

    “上车吧,急救在车上再说。”刘崖已经和王鸽一起推车子了,后面的两个民警也跟了上来,一起帮忙。

    “让他儿子别回家了,直接去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刘崖对着两个民警说道。

    一行人将病人抬上了车,王鸽与白楠一起找到了急诊用的消毒绿布,盖在了病人的身上为他挡风。冬天比较寒冷,就算有空调,这车厢门一开一合热气也散的差不多了,等到空调重新加温还要一段时间。

    一氧化碳中毒的病人如果暴露在寒冷或者大风的情况下,还很有可能会患上肺炎。本身就呼吸抑制,缺氧,绝对不能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王鸽看着那举着长柄雨伞的女性死神正在不断的靠近自己的救护车,赶紧打着了发动机,放下手刹的同时踩了离合器,挂上一档,离合器稍微一抬车轮子刚转了两圈,便赶紧松开离合,一脚油门狠狠的踩了下去,发动机嗡的一声瞬间,转数瞬间提升到一千八百转每分钟。

    救护车的后路与柏油路摩擦产生了一阵青烟之后,车辆蹭的一下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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